这个小暴发户,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见这位高大俊秀的青年进来,相熟的人纷纷暂停手头的事,向他打起招呼。
查顿——这是克里夫公爵在这里的名字,也是他还没变成公爵前的真名,一个从出生时就伴随他的名字。
他在这儿很受欢迎,一一回礼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现在在演讲的那个人是谁?我好像没见过。”
“他是沙普利尔理事介绍进来的,叫做马拉,是个医生。”
克里夫听了一会儿,见旁人听得聚精会神,不由得抿起了嘴。
如果让他评价,此人所说空洞无物,喜欢抨击现状,大谈理想,意见不少,建议不多。但热情十足,常搔中痒处,很能煽动人。
又想,如果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困苦潦倒的小演员,对这番话肯定是很受用的。谁不喜欢别人帮自己抱怨诉苦?人毕竟喜欢问“凭什么别人就有那些”,多过问“凭什么自己也应该有”。
手里有东西,跟手里没东西,站的立场总有些不一样了。
“为什么我加入雅各宾俱乐部?我是一个医生,为阿图瓦伯爵的卫队工作,一年有2000里弗尔薪水,为什么还要投身众位之间,开启民智?因为我觉得学医救不了法国人!”
如果玛丽或郎巴尔在场,听到最后那句,大概要吐血。相似的话,不同人说出来,感觉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听完了演讲,众人便各自行动了。有的自己看书,有的聚在一块低声讨论。
克里夫凝神听了一会儿,发觉说王后案的人不少。
“听说正式开庭的日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后天。”
“唉!别说了,先前我让厨子在地下盘口下注,押王后会在庭前和解、大事化小,现在只能悔不当初。”
“还隔一天呢,说不定还有转机。”
另一边则在说:“作为被告人,王后会不会出庭呢?”
“我看不会。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在那个法庭上站一秒钟,都会沦为各国贵族的笑柄。”
马拉热切地说,“她必须出庭。这不单是她个人的问题,而是国家的尊严问题,也是人民对她的质疑,她必须回应。”
“查顿,你觉得呢?”
听到友人问话,克里夫愣了一下。
他听郎巴尔无意中点评过,这个案件,是有可能成为历史名案的。
在普罗大众来看,这不过是一件奇闻轶事
在朝廷上的政客来看,这就是一桩政治阴谋。
但在具有进步意识的思想家们看来——
“我想王后会出席的吧。”
“为什么?”
“我听说,王后在伏尔泰、卢梭去世前,一直跟他们有书信往来;跟狄德罗、达朗贝尔等人也关系良好。”
“确实,百科全书补遗是她资助出版的;因此国王的审查机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狄德罗今天在《新青年报》上的文章你们看了吗?”
马拉冷笑:“百科全书派如今已经沦为王室的走狗,《新青年报》背后也有王后的影子。这样的东西不看也罢。”
旁人面露迟疑,没有反驳。这个俱乐部聚集的都是思想比较激进的青年人,虽然继承了启蒙运动前辈们的思想,但又不免看不起他们过于守旧。君主立宪在他们这里已经过时了,推翻波旁王朝、组建新型人民政府,才是最时髦的理念。
克里夫用富有魅力的笑容化解了尴尬:“狄德罗说,社会契约的总结在法律,法律的实施在法庭;如果要人人在法律面前平等,就必须让人人在法庭上平等。”
“你的意思是——为了人人平等的理念,王后会出庭?!”
“准确地说,思路是反过来的。”在罗伯斯庇尔给远在美洲的好友小布罗意的信中这么说道,“假如不出庭,那就是心虚;假如出庭,那又成了羞辱。总归都是会背上质疑,不如就开辟新的宣传点,赋予她的举动非凡的意义。”
夏尼夫人的宣传机器在加班加点地为王后宣传。报纸传单连篇累牍地讨论王后出庭的意义,一时倒是把案件本身给盖过去了。
“我告诉过你们,王后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艾吉永对他的三个合谋者说,“现在看到了吧?”
三位王室宗亲中,沙特尔的斗争经验最为丰富。见另外二人不说话,便说:“让她得意一时也没什么。我们的计划,也不只是告告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