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痛在学校里的书摊上买了一本《初中奥赛必做题》,很厚,要25块,顶他两天的饭钱了。想到这聂原更加不敢懈怠,起早贪黑地恶补数学。甘城七中每天早上六点响起床铃,但不少男生要赖床赖到六点一刻——再晚的话宿管阿姨就要锁门记名然后通报了。聂原给自己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怕铃声把宿舍里其他人吵醒,便只好蒙着头睡,把那小小的闹钟一并蒙在毛巾被里。夏天的清晨,往往是聂原一觉醒来,大汗淋漓,再匆匆穿戴好,踮着脚尖去水房洗漱,独自走出安静的宿舍楼。
这样的作息,日子怎能过得不快。
而对于乌天,日子就太慢太慢了。
老师讲课他既听不懂也听不进去,除了睡觉,看杂志,就是看表了。十分钟一看,五分钟一看,两分钟一看,最后干脆支着下巴凝视那黑板上方的表,秒针绕一圈要六十秒,六十秒好慢长。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更是煎熬。教室里静悄悄的,放眼一望,全都在埋头苦学,只留给乌天一片乌黑的后脑勺。
妈的,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乌天想。
学生都是初次离家住校,女生哭哭啼啼抱成一团,范老师头很大,暂时没空收拾那个窝在角落沉默寡言的校长侄子。
就这样,乌天浑浑噩噩,聂原战战兢兢,又过了两周。
中秋节到了。
中秋节有三天假,聂原本来是打算回家的——正好避开了乌天请他吃饭——虽然他猜乌天早忘了。聂原以为那晚之后他和乌天会熟识一些,然而乌天面无表情的脸让他嘴角咧开的笑又硬生生憋回去。
果然,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放假前,已经被学生们自动升级为“老范”的范老师微笑着说:“回家也别光顾着玩,这次放假回来,你们要迎接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月考……”
大概所有高中都是这样,偏不叫学生痛痛快快地放假。
聂原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拿着电话卡小跑到了楼下的公用电话前。
“喂,妈,是我......我这次放假还是留在学校吧,要考试……对,月考……好,再见。”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老范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离校前把宿舍的灯关掉,宿舍门要锁好,几点返校……末了在下课铃声响起后才说:“留校的来办公室找我,哎应该没人留校吧?”
老范一走,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蒋澜澜时不小心把杯子碰倒,水漫了聂原一桌子,幸好当时桌上没书。
蒋澜澜一面手忙脚乱地拽卫生纸擦水,一面向聂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走,中午我们家聚餐呢,走晚了学校门口要堵车的。”
聂原低着头,“嗯,没事的。”
聂原去办公室找老范。说明来意之后,老范竟摇了摇头:“聂原,老师还是建议你回家,毕竟这次有三天假。你家也不是特别远,还是回去和家人聊聊天什么的,交流一下上高中的感受。”
聂原一下子说不出话,脸都红了。
老范见他红着脸低着头,心中暗想是不是这孩子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不然怎会中秋节都不回家呢?
“老师,我家里来客人了,我回去……住不下。”
聂原没说谎,他对他妈说不回去了,他妈挺高兴,“那你就留在学校好好学习啊小原,正好这两天你二爷爷家要来个亲戚,住咱家。”
老范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打开门,是学生家长想来了解孩子的情况。老范只好向聂原点点头,“那你就留校吧,注意安全。”
聂原回到教室时,同学已经基本上走光了,只剩几个值日生在扫地。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聂原便拿出那本《初中奥赛必做题》继续啃。
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
乌天揉揉眼,望向黑板上面的表,五点多了。
怎么人都没了?乌天晃了晃脑袋,想起自己是在无聊透顶的班会上睡着的,然后……放假了!
乌天猛地站起来,刚走人,忽然瞥见教室前排的桌子还上趴着个人。那瘦削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乌天顿了顿,抬脚向前排走去。
走近了,果然是他。毛茸茸的脑袋下面还压着本摊开的书。
中秋节也不回家吗?
——好像还欠他一顿饭。
“聂原,聂原。”乌天伸出手晃了晃聂原的肩。
聂原慢慢从桌子上直起身来,脑门被胳膊硌出了个淡淡的红印。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乌天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念之差。
真的,一念之差。
怎么就脑子一热把他领回家了呢?
“你作业做完了吗?”乌天走过去问聂原。
聂原垂着头,手里还握着笔,看上去低眉顺目的。乌天的语气忍不住软了点,“我有点饿了,咱们出去吃宵夜吧?顺便,玩会儿?”
聂原扣上笔帽看着乌天,点了点头。
也许是那时刚睡醒,脑子还不灵光,乌天看到趴在桌上的聂原时,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走了,教室里就剩他一个了,谁喊他起来吃晚饭啊?
于是就拍醒了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聂原当然不肯,“啊?不不不,我留在学校就好,谢谢你啊!”看他那样子也是够惊讶的,普通话都拐调了,带上点不知是哪里的方言的味道。
乌天摇头,“跟我回去吧,我家没人,我一个人过节也挺无聊的。正好我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