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年,一日一个样,他身量窜高了许多,脸也消了些儿时样子,有点青年的派头了。
沈奚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棉袄也不显胖的身形,暗自发誓以后要吃得更多。
周荣轩和冯栏在穆琛进来时便站起身来,受了他的礼,柳华然还坐着,不过这次面上带着笑意,说话也温和些:“皇儿来得晚了,今日父君这里的午膳可丰盛,皇儿可没吃上。”
“晌午读书迟了,等过两日天气好,儿子再来配父君用膳。”穆琛往正座走去,柳华然这才慢慢站起身,让位与他。
沈奚靖站在陈岁身后,突然感受到,一道很微弱的目光。
他抬起头来,却发现穆琛正侧身坐着,一边与柳华然交谈,一边偷偷看向周荣轩。
这是了,自从周荣轩病愈后,穆琛碍于柳华然的面子,不好常去探望,已经有几月没去,但他心里难免会担心周荣轩到底病愈与否,虽然有太医正的保证,但他没见到人,还是会不放心。
他坐在柳华然身边,却又不敢明目张胆问周荣轩身体如何,只得偷偷瞥那么几眼。到底是担心这位父侍。
沈奚靖近日来已经习惯见他威仪样子,这会儿他突然小心翼翼起来,倒有些不适应。
柳华然今日难得话多,语气也颇温和,穆琛少不得陪着笑脸。
两人父慈子孝一阵,柳华然兀自伤感起来:“过了年皇儿都要十八,还没个帝君帮衬,吾心里难安。想帮皇上挑个好人家的孩子,又怕陛下不喜欢,父君这几日都没睡好。”
沈奚靖听到柳华然又旧事重提,难免好奇,不由抬起头,向主位看了看。
只见柳华然坐在宝座一旁的椅子上,正拉着穆琛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话。
他面对着穆琛,沈奚靖看不到他表情,却能看到穆琛的。
穆琛打听到柳华然说这话题,便闭上了嘴,沈奚靖发现他紧紧收着下颌,嘴唇微微抿起,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
皇上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沈奚靖抓的极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穆琛此刻并不高兴。
他在柳华然面前,大多数时候都能维持着笑脸,他从不顶撞柳华然,但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像眼下这般。
“父君,”穆琛缓缓开口,他声音更低一些,带着些许压迫,“父君,儿子还小,大婚的事,急不得,在儿子心里,您是最好的帝君表率,找不到您这样好的,那儿子可不干。”
这一番话,可比以前说得好听多了,果然柳华然听了也没生气,只说给他留意着好孩子。
穆琛又与他说了会儿话,随意问了冯栏与周荣轩屋里的炭火如何,便离开了。
他走了,剩下的主子们继续坐屋里聊天,有冯栏在,也不怕没了话头说。
沈奚靖站在周荣轩身后,一只脚麻了换另一只站,几年宫人生活下来,倒也习惯成日这样站着。
天色渐渐暗下,酉时初刻,便有宫人过来通传,说大宴已备好,请各位主子前往。
柳华然这才领着冯栏与周荣轩去了和元殿。
和元殿作为帝君的主殿,逢宫侍受封高位、帝君封君大典、皇帝帝君太帝君寿宴等多在此举办。
其形制与皇帝主殿乾正殿相似,除屋脊吉兽,玉阶数目,梁柱纹样以外,没有其他不同。
作为整个皇宫里仅次于乾正殿的建筑,和元殿恢弘大气,外看朱墙黄瓦,内里宽广精致,在这里举办宫宴,最能体现皇家气派。
宏成三十四年春,先帝四十一岁万寿节时,沈奚靖来过这里一次,整整十年过去,这座恢宏的宫殿一如往昔。
它静静立在永安宫一角,见证着大梁万世永享的繁华。
可惜物是人非,当年那个大殿里给文帝拜寿的朝臣与其亲属们,多半如今已经白骨皑皑,如今这座宫殿里的大臣,已经又换了一拨面孔。
他们到时,几乎所有二品以上朝臣都已经列位。
当和元殿的总管高声报柳华然封号时,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柳华然终于收起摆了一天的笑脸,他高昂着头,直挺着腰,又变成平时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帝君。
他身后跟着周荣轩与冯栏,在后面是灰扑扑的宫人们,他们一行人从正门而入,直走到主位前再停下。
皇帝还没有到,主位上并列靠右的龙椅空着,柳华然甩开朱红的大袖,一转身坐到靠左的那个宝座上,听着下面的朝臣给他请安,好半天才道:“免礼平身,都坐吧。”
整个主位上,一共有五组桌椅。
正主位是皇帝与太帝君的位置,太帝君左手边靠下有一组,皇帝右手边靠下有两组。
大梁右为尊,按理冯栏应坐皇帝下手,周荣轩应坐柳华然下手,但皇帝下手摆了两组桌椅,那就表示目前仍在帝京的十二皇叔康亲王也会列席,这样一来冯栏就坐到了柳华然下手,而周荣轩则坐了最靠下的那张。
陈岁站在周荣轩身边,准备随时伺候,而沈奚靖和云秀山只要一直垂首站在后面,给陈岁打下手即可。
皇上虽还未到,但也不能冷场,御膳房的宫人麻利地上着宴食,几位穿着绛紫色朝服的朝臣正与柳华然贺寿。
在大梁,只有极少数朝臣可服绛紫。正一品左右相,从一品六部尚书,翰林院院长,天子太师,正一品护国大将军,从一品镇军将军等列位一等朝臣者,才可服紫。
眼前这几位,年轻一些的沈奚靖虽不认识,但那位年逾不惑的消瘦朝臣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