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深邃的双眸中透出一丝迷惘,最后转头对蚩尤道:“昭昭输了,爷就替他打场赢的,若是危险……爷自也不会独活着。”
蚩尤沉静的望着靠在床头的男人,身形缓缓变暗淡,最终仿佛是被烈火燃烧之后的纸张,随吹进来的风一起化作无形,重新化入项羽体内。
项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木着脸望着上古魔神消失的方向,揉揉鼻梁,从枕头下面将虞楚昭标注过的地图拿出来,上面赤红的朱砂画出东西两条往咸阳的路径。
项羽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夜雨声中幽幽传来不成调的芦笛之音,不成曲调,却别有一番萧瑟之意。
项羽一顿,最后起身套上单衣,光脚往军帐门口走。
“既然来了,就进来,在外头淋雨做甚?”
灰袍老者抬手压低了头上的斗笠,沟壑纵横的脸遮掩在阴影之中:“先王的陵寝可不是没有用处的……”
赵高双手负在身后,脸色晦暗不明:“何人又敢率领如此军队?”
老人尖刻的下颚肌肉缓缓向上一扯,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那……自然是死人。”
赵高张口欲追问,灰袍老人却一踏轻栏杆,飘飘于围栏上一跃而出,身形在暴雨之中依旧敏捷宛如鬼魅,须臾之间消失于百丈高楼之下。
咸阳秦宫,摘星楼上,赵高微仰着头望着漫天大雨,身后跪着一将士,正在汇报战况,一会儿是章邯败东阿,一会儿又是项梁战死,楚军不足为惧……
赵高不置可否,置身事外一般,突然开口道:“你去禀报皇上。”
那将士不明所以的“啊?”一声:“可是皇上他……”
赵高蹙眉,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那便罢了……”
胡亥定然在后宫纵情声色,就算是他愿意还权,也是不成了……
秦,快要亡了吧?
赵高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只觉得自己正行走在命中早已安排好的道路上。
赵姓为赵国贵族,自父辈为质于秦,赵高生于秦地长于咸阳,他是秦的臣民,家族却又和这个强大的帝国不共戴天,然而他对那个素不相识的国家却亦无归属感。
兴亡又如何?赵高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命运的奴隶,不过就是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目的活着。现在这个目的就快要达成了,而他,也终于要走向他命运的终结点。
外黄郊野,临近栗县处,百里联营黑灯瞎火,只有东西两侧军营隐约透出敌对之意,双方之间可谓是泾渭分明。
两侧主帐中透均是着一点光亮,似乎两头的将领都在面对这一个无眠之夜。
西侧主帐中烛火摇曳,外头可见映在帐篷上两个高大男人的剪影。
项羽和李信围着火盆相对而坐,沉默着喝酒。
直至二人均是微醺,李信方开口道:“昭昭……小军师跑了?”
项羽苦笑:“管不住。”
李信嗤笑一声,望着帐外雨水出神,不知道是在想着谁。
一会儿项羽道:“你怎来了?”
李信仰头喝酒,含糊道:“来找你的昭昭,估计就是见不到的。”
项羽疲惫的抹了把脸:“你,项梁……往日他若有得罪的地方……”
李信抬手止住项羽的话,唏嘘:“到底兄弟一场。”
项羽点点头,一会儿出神自言自语:“到底是兄弟一场。”
刘季在军帐之内彻夜未眠,眼看黎明将至,终究叹息一声,打开帐帘走进雨中。
韩信抱着剑守在刘季帐外,侧身让过刘季,目光不时在西侧的军营上扫过,微微蹙着眉。
萧何从侧旁营帐中出来,见韩信的目光投向西侧,心中顿时一紧。虽说刘季是未正眼看过这个年轻人,但是萧何却很是欣赏韩信此人,不过这人似乎是更愿意往项羽那处去,可惜,项羽此人容不得韩信……
萧何趁着并未引起韩信注意,便倒退着重新进入帐篷内,一会之后,提着刘季送他的美酒往韩信身边走去。
韩信一惊:“大人?”
萧何笑道:“值夜辛苦了,给你提提精神。”
韩信垂着眸子,本欲出口的话到底也没能说得出口,只得胡乱一点头:“那……就多谢大人了。”
刘季想到日前接到的夏侯婴的传信,终究忍不住叹气。纵使曾经风雨同舟,并肩作战,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不得兄弟感情。
只不过有时候人会忘记了自己身而为人,以为自己能无坚不摧,到头来却发现成不了铁石心肠。
樊哙一手按住刘季肩膀,附身到刘季耳边:“将军莫要想太多,无毒不丈夫!要想成就千秋霸业……”
刘季停住步子,微一点头,目光中难得一见的温和再度被狡猾得光亮掩盖。刘季最后往西营望过一眼,随即转身伙同樊哙一起,再次步入东边营地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过年有点忙……祝诸位新年快乐!
☆、两方孤军
两日后,彭城,大雨,天地颜色灰暗难辨,宛如天地初开之时。
彭城城门倏然大开,只见城外两队兵马飞奔而来,踏过一地雨水和泥泞,直奔城北楚王行宫而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