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祁靖,那孩子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他喜欢求着他让他教他练武,拉着他的手说阮大哥我想学这招阮大哥我想学那招。那孩子常常跟他说自己将来要上战场,要去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送给他的皇兄。
看着校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年,他觉得少年虽然不被冠以皇姓,但却是真真有着祁家血脉的,他确确实实流着崇尚武力的武仁帝的血。
少年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吸引着别人感染着别人,他的天真,他的笑,他的骄傲,他的无所畏惧,就像是这世上没什么能够伤害他一样。
他曾经一直以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会一直这么快乐,一直这么骄傲下去。
但少年的改变几乎就在一夕之间。
那日他在校场等了少年一个下午,少年一直都没有出现。明明前一日看了他演练的剑法少年还很感兴趣,拉着他的手不停央求教给他,于是他们约好次日同来校场,他教他剑法。
可少年却爽约了。
不仅如此,从那日起,少年就再也没有来过校场。
他去琼华宫问过,宫人说荻皇子身体抱恙,正在养病,他要进去探病,却被宫人拦在门外。
几日后,便是祁靖的登基大典,虽是他皇兄的登基大典,但少年并没有出现,祁靖在登基大典上封少年为恭贤王爷,赐良田百亩金珠万千。不知为何,看着轩辕殿上龙袍加身的祁靖,他竟觉得隐隐的担心起来。
可那时他并没有机会了解更多,彼时恰逢边境动乱,祁靖下旨让他去边疆镇守,他的践行宴,少年依旧没有出现。
之后几年,他在边关戍守战功赫赫,官职一升再升,偶尔回京述职的时候,远远地见过曾经的少年,想上前叙叙旧情,少年却对他冷淡如陌生人。
少年的样子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少年在渐渐长大,曾经粉妆玉砌的孩子越长变得越发/漂亮。
漂亮?为何自己会想到这个词?他迷惑。
少年面容似玉,长相精致,眼角眉梢竟然比女子还要艳丽三分。
曾经骑马握剑指点江山的少年,那份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仿佛被谁扼死在了什么地方,黑色的眼里充满令他陌生的阴郁与冷漠。
祁靖身体不好,登基八年就驾崩了。得知祁靖将少年封为摄政王的同时,他接到了祁靖的遗诏。
祁靖,他的兄弟,少年的皇兄,在遗诏里居然要求他在新皇十八岁成人之际,将自己的皇弟诛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不是兄弟吗?
风尘仆仆赶回到南都的时候,他们在街上相遇,曾经的少年如今的摄政王,看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如同陌生人,在他说话之前命人驱车离开。
在太学院的时候,他就知道少年是帝王之材,如今在轩辕殿上,已经成为摄政王的男人运筹帷幄,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将东离江山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屡次在朝下拦住摄政王,他想让男人知道他还是他的阮大哥,想让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尽情欢笑的少年回来,想让他恢复昔日明媚笑靥,想弄明白祁靖和少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祁靖会下诛杀令,而少年又为何变得如此冷漠狠毒。
“我们不是朋友吗!”面对男人的冷淡他激动地问他。
却只听男人冷冷的回答,“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那他算什么!他们曾经一起上课,一起习武,一起策马,一起围猎,一起指点江山,他现在说他没有朋友。
看男人在轩辕殿上肆意玩弄权术,公然架空皇帝,目空一切独断专行,他想曾经那个骄傲天真的纯白少年,早已掉入权利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已经成了这东离王朝的一颗毒瘤,不拔不行的毒瘤。
如此,他才理解了祁靖当日的遗诏。
也许,祁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才会下此命令。
就在皇帝与男人之间的斗争趋于白热化的时候,一封骇人听闻的文书开始在文武百官之间传播。他早知道祁靖留下了一封可以制约摄政王的文书,可没想到文书的内容竟是这样的……不堪。
这简直不是制约,这封文书可以直接将死摄政王。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吗……
难怪,难怪男人会变得如此冷漠,难怪男人会越长越靡丽,难怪男人会在他提起小时候的时候情绪失控,原来竟是因为这样吗……
看了文书,兄弟二人之间的仇怨,男人这些年的变化,似乎都找到了答案。那个少年,那个骄傲的少年,壮志凌云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被如此灭绝人性地对待。
他不知他是如何熬下来的,不知他是怎样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又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壳中,用冷漠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他记得少年曾经说过,“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皇兄,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皇兄,我要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送给皇兄。”
他的母后,他的皇兄,他最爱的东离江山,一次一次给予他最深的伤害,一次一次将他逼向更绝望的深渊,而他们现在又将他心底最疼的疤痕揭开,残忍地公示在天下人面前。
冷漠狠毒,利欲熏心,无可救药。
他骤然想起那日深夜见他时自己对他的评价。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的去了解,真的去弄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