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刷刷刷地写着:“看来还要再加一条,让苏恒和罗海少惹点麻烦。”温若飞一看,巴掌大的字条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着眼晕。“这样真的好吗……”
“都是心里话啊……想求的太多,我也不藏着掖着嘛。”刘峰笑着,接着刷刷刷奋笔疾书。
“你写的是什么啊?”走到站在城楼一角的萧渊身侧,却见他身子一侧,把字条掩在了身后。
“藏着不给看?”温若飞更好奇了:“是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萧渊的耳朵在暗淡的灯光下泛起了一点微红:“私事。”
“了解了。”温若飞眯起眼睛笑了笑:“原来你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哦?”
萧渊咳了一声,把纸条反着贴到孔明灯上。“你的呢?”
“还没写。”温若飞提起笔,踌躇了片刻。
“最近不怎么开心,想很多事情。”他叹了口气:“想得越多,越发现自己没用。”
“你还在想那个姑娘的事?”萧渊低声问,眉宇间也飘来一丝阴影。
“嗯。”温若飞叹了口气:“我从来都难以想象……还有军妓这样的制度。虽然是何灿和曹明混账,但是如果不是有军妓做遮掩,他们不会大着胆子把脱勒人劫走的女子留下自己享用。”
“这件事,我曾经说过,是被默许的。”萧渊垂下眼睛。“我以前跟着前辈作战时,营中也有军妓。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成家的,很多人都忍不住。”
“你也……”温若飞咬着嘴唇,问不出口。
萧渊突然苦笑起来。“若飞,我军中不设军妓不是因为我洁身自好。是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些女子过的什么日子!
“军中将士太多了。刺配充军的有罪流放的自愿卖身的军妓再多也不够。一个军妓不管愿不愿意,每天都要面对二三十个要泄欲的战士……她们不能反抗,只能忍受各种各样的折辱。再加上疾病,很少有人能活过十年。”萧渊低声道:“来到这片军营……她们就注定会牺牲掉一切。”
“……”温若飞胸口上下起伏着,说不出话来。
“我曾经上奏过。然而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死活。”
萧渊望着城楼下因为庆祝新年而点起的万家灯火:“一群肮脏的罪妇……那些大人们是不会同情的,他们觉得,女人也是物资,和军队的粮饷没有两样。如果军队需要军妓,就让她们去牺牲。”他手指摩挲着掌中的孔明灯:“我没有办法。老将军这样说,皇上也这样以为。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营里,永远不出现军妓罢了。”
“可她们是人。”温若飞咬着嘴唇。“女人男人一样都是人……她们并不低贱!”
萧渊无声地笑了。“若飞。”他的手落在温若飞的头顶:“我就知道你懂得。”
他的手指覆着温若飞的头发,慢慢往下,触及温若飞的耳朵,触及他的脸颊,感受着寒风吹冷的皮肤突然热起来。
“……”温若飞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红了起来。萧渊站在黯淡的灯笼光影下,对着他温柔地笑着,整个人的轮廓都泛着微微的红晕,就像一支蜡烛一样温暖。
“我想,老天爷给我最好的礼物就是你了。”萧渊的手终于离开他烫人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他整个人突然贴近了来,在温若飞耳边呢喃:“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温若飞鬼使神差地攀住了他的肩,回答道:“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萧渊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紧,温若飞恍惚间觉得几乎要被他抱进怀里了,但是片刻后萧渊放开了他,笑容真挚。
“快写你的愿望,要放灯了。”萧渊把笔塞进他手里。
“嗯。”
温若飞想了想,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尘世有相知,百年共携手。
他没什么诗才,这平仄也不对韵脚也不合的两句已经是极限了。
萧渊站在他背后,看见这十个字,笑容愈发深了。
☆、东归帝都
新年之后的宁州渐渐地安定下来。生产,商贸,一点一点恢复到大战之前的样子。春天到了,农民都开始忙着春耕,军队开始屯田。
没有州牧的宁州,大小事都看着萧渊拿主意,把他像个陀螺一样抽得团团转。萧渊又要练兵又要理政,一个月里瘦了一圈儿,才等来新州牧主持大局。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京城里又来了使者。
温若飞头一次见到了活的太监。
那位老公公头发都花白了,布满皱纹的脸上皮肤十分白皙,一丝胡须也没有。穿着绯红官服,从马车上下来,抬起袖子挡了下太阳就让换了轿子一路抬进了萧渊的将军府,看着院子里披盔戴甲的众将官,从一个包着黄缎子的匣子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份黄澄澄的圣旨,手那么一抬,声音尖细宛转如同京剧念白:“宁州众将接旨。”
盔甲碰撞一阵叮叮当当,萧渊带头,跪了一院子人。
圣旨挺长的,老公公念得也慢,一大堆套话里面温若飞就听懂了两件事:一是打脱勒人宁州出了大力;二是萧渊战功卓着要调回帝都去当什么京畿禁军统领,宁州总兵官由苏恒接任,刘峰和罗海也要离开宁州,去接管别的城市。
好容易等老公公念完圣旨,萧渊接旨,苏恒等人才站起身来,一脸懵地看着萧渊。
萧渊一脸懵地看着老公公。
老公公咳了一声,拉长声音:“恭贺四位将军高升。”
不知道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