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骆泽终于爬到了枯树旁边,他踮起脚,伸长了手去够那封书信。够不着,脚再往前蹭蹭,突然踩到一处低地,骆泽晃了晃身,差点跌落。
韩川咬牙,双手紧握。
骆泽定神,右脚往前一步,努力半天,终于拿住了信的一角。
他藏了这封信三年,不惜背上不孝的骂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它当做救命之符,离开这是非之地。
想到这儿,骆泽兴奋地回眸,对着韩川灿然一笑。
韩川愕然,看着眉眼弯弯的骆泽,不自觉的伸出攥紧在身侧的手,向前探了一探。
突然,他看见骆泽猛地低下了头,脸色一片死灰。紧接着,骆泽弯下了腰,手探向地面,半晌都没有抬起来。
韩川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纵身一跃,施展身法落在骆泽旁边,只见一条颜色鲜艳的蛇正紧勒着骆泽的小腿,尖牙刺破衣衫紧紧嵌入肉中,骆泽伸手去抓那蛇的七寸,却动作笨拙迟迟不能如愿,眼看着就要被反咬一口。
韩川左手急速探出,箍住那蛇的七寸,指关节一用力,登时,那蛇便软做一团,从骆泽小腿上落下来,没了动静。他即刻将人带回崖边,蹲下来扯开骆泽的裤脚,查看小腿上的伤势。
只见骆泽小腿上两个深深的牙痕,显是毒蛇所咬。
骆泽先将信塞回怀里,才苦笑一声道:“寒冬腊月,他本该长眠,许是我踩到它的洞,把它惊醒了。”
韩川猛地抬头:“你这意思是不怪它,是你自己活该了?”
骆泽赶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骆泽顿了顿,终是叹口气,“罢了,就当是一段孽缘罢。”
韩川闻言,干笑一声:“孽缘……谁说不是。”
骆泽伤口处黑血渗出,韩川指如闪电般点在他小腿穴道处,暂时封住小腿血脉。
韩川低下头,准备将毒血吸出,骆泽却是用手一掩:“用刀划开放血吧。”
韩川眉头一皱,改为拿出一把尖利的小刀,道一声:“忍住!”。同一时间,手起刀落在咬痕处划了个十字,黑血滚滚流出,骆泽倒吸了一口冷气。
韩川:“什么感觉?”
骆泽有些昏沉,许久才轻声道:“疼。”
“除了疼呢?”
骆泽:“冷。”
韩川无奈:“我是问你伤口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将骆泽背起,带回马车中,雍王也跟着二人,回到车中。
韩川感觉到骆泽有些神志不清,放柔声音道:“还有什么感觉?痒吗?麻吗?”
骆泽眉目低垂,显然是力有不逮,半晌,他喃喃一声:“说我留宿朋友家……”
骆泽沉沉睡去,不再动作。
韩川脸色青白,身体僵直,他揉了揉揉眉心,向马车外喊道:“快些上山!”
外面的马夫应了一声,“吁!”的一声,马车复又前行。
雍王皱眉,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叫的却是一声“师兄”。
韩川侧头,沉在阴暗里的侧颜晦暗难明,显得十分可怖:“麻烦雍王殿下派人去骆府说一下罢。”
雍王看了看一边犹自睡去的骆泽,叹口气。
骆泽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躺在一间朴素的小屋中,床的对面挂着一幅“道”字,用笔遒劲有力,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堪称佳作。
骆泽先是伸手往怀中探去,感觉到那封信还在,他呼出一口浊气,往自己的小腿看去。
伤口外已经被仔仔细细的包扎好,只是整条小腿都麻木无力,感觉像没有了似的,骆泽伸手掐了掐腿上肌肉,用足了劲却丝毫没有感觉。
呆呆的怔了片刻,骆泽仰面躺倒,合上双眼。
推门声响起,一人走入房内,拍掌道:“骆大人倒是比平常人都想得开。”
骆泽听出是雍王的声音,也不起身,道:“我家人相信了吗?”
雍王笑道:“你猜?不是我说骆大人,你对你家里人倒是十分的关心,只是这天下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家人是人命,别人的就不是了?”
话毕,走到骆泽床前坐下:“蛇有剧毒,你必死无疑。”
骆泽浅笑:“这天下谁又不是必死无疑?重要的是能活几天?”
雍王冷面道:“七天。”
骆泽摇摇头,又点点头:“时也命也,若是可为,七天也足够,若是不可为,七年也无用。”
“骆大人,凌冬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雍王问道。
骆泽:“雍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雍王肃穆道:“你对我师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骆泽怔然:“师兄?”
“骆大人可能不知道,我母后与岐山有一定渊源,这也是我大哥在韩川下落不明后没有为难岐山的原因。母后始终惦记着岐山,也传我岐山武艺,故我与韩川有着师兄弟的名分。”
骆泽曾听说过当今昭德太后与韩渊是师姐弟的关系,始终当做玩笑。若韩渊是昭德太后的师弟,凌夏岂不是要叫韩渊一声小师叔?今日却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禁哑然失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师兄的?”
骆泽皱眉:“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雍王闻言,神色间有些失望:“难道对你不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