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刚来而已。” 辛暮云见他走近,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掏出一个小茶壶,“我向洗笔翁讨来的好酒,快来尝尝。”

唐鸥看了一圈,干脆拿着两个茶杯就递过去:“太小气了,就这么一点?”

“就这么一点,已经是一半儿了。”辛暮云把茶壶里的酒小心翼翼倒了出来,“你知道他吝啬。”

辛暮云倒完酒,抬头看到站在唐鸥身后的沈光明,于是问了一句:“你的新小厮?”

唐鸥把沈光明拉出来:“府里的新花工。看他骨骼应该能练武,但经脉不通,你给看看?”

辛暮云放下茶壶,冲沈光明招了招手。

沈光明一生之中都未见过这般清俊雅致的人物。辛暮云比唐鸥略长几岁,模样周正,挺拔fēng_liú,却丝毫不显瘦弱:一身普通至极的玄色长衣穿在他身上,也隐隐透出鲜见的豪侠之气。沈光明站在他面前,心想唐鸥说的果然没错,确实是见到就会喜欢的一个人。

修长的手指搭在他腕上,沈光明看着他蹙眉神态,越瞧越亲切。

他从小跟着父亲在江湖流落,见过许多大侠豪客,自小梦想仗剑天涯。小时候沈正义跟师父学功夫的时候,回家曾偷偷教过他。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内力始终无法停留在丹田,沈光明尝试过许多次,无一不是以大汗淋漓告终。

他殷殷注视辛暮云,希望这位看上去确实不像恶人的好看公子能张口吐出个喜讯。

辛暮云将手收回来,察看沈光明的眼睛。

“确实适合练武,是个好材料。”辛暮云捏着他的手骨,一边摸一边问,“你小时候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比如被人掳去,或是被仇家盯上?”

沈光明想了想,摇头道:“除小时候家里遭过一场火,背上留了点疤痕之外,再没有什么大事。我爹说这是体质原因,母亲生我时身体太弱,所以我是家中唯一一个不能练武的。”

话音刚落,唐鸥就在一旁开口:“绝不是体质原因。”

辛暮云脸色稍沉,认真道:“对,与你体质无关。你回家时需跟家中亲人好好探问一番,也许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太小,但家人应当知道。你的经脉是被人阻断的,时长至少已十年。阻断你经脉的人武功不太高,所以做得不干净,我仍能探到你体内脉流,但太弱太虚,不可能练武。”

他轻拍着沈光明的手:“那人做得虽不干净,心思却十分歹毒。除阻断经脉之外,他还想过割断你的手筋。伤痕虽已看不到,但我能摸出来。你之后可以再摸摸自己的脚踝处,若我所料没错,那里也应该有极浅伤痕。这左腕深,右腕浅,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做到底,因而痊愈之后,这一点小伤对你的双手没有任何影响。”

沈光明呆呆站在他面前,任他牵着自己的手,恶寒寸寸攀上背脊。

阻断了经脉,又试图挑断手筋脚筋,分明是想让他活着,却活得异常痛苦。

此伤存在至少十年。十年前他不过是个七八岁年纪的稚童,哪里惹得来那么深重的恨意?

在他发愣的时候,唐鸥悄悄拿起辛暮云放下了的茶壶,倒出最后一杯酒。

“能治么?” 他问,“不练武很可惜。”

辛暮云问沈光明:“你想练武吗?”

“想。”沈光明立刻说。

溜进唐府本意是想再弄点儿钱去找弟弟妹妹,若是能顺道治好他的这个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沈光明心想,既然如此,唐家就不骗了吧。心念一动,他扑通一声跪下朝辛暮云磕头:“请辛堡主开恩帮帮……”

这时只听得辛暮云慢悠悠说了一句话。

“可惜我治不了。”

沈光明未说完的话顿时卡在半途,梗得他头晕。

唐鸥:“……你……治不了你还开口?”

辛暮云笑道:“我治不了,可你治得了啊。”

闻言唐鸥与沈光明齐齐一愣。

辛暮云这才说出原因:“你练的内功心法是青阳心法。春为青阳,这内功具有回春之效。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经脉尽断之人若是能从小练习青阳心法,只需多花些时日,经脉便能自然续生,且比平常人更擅习武。”

在唐鸥的沉默里,沈光明紧张地注视他。

唐鸥瞧瞧辛暮云,又瞧瞧沈光明。

春日阳光将室中微尘照得发亮。通透的光柱与纷扰细尘里,跪着一个瘦弱殷切的少年。

唐鸥万万没想到,自己带着小厮来让辛暮云诊病,结果却发展成这般情态。原以为服药施针便能痊愈,现在却变成了要往师父那边塞一个弟子。师父允他入门的时候曾说过,青阳心法不传多人,他张子桥只有唐鸥一个徒弟,唐鸥也只能有一个徒弟,这是规矩。

“你想习武么?”唐鸥问。

沈光明这次的回答却没有那么干脆了。

他虽然没有拜过师,但也跟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惯骗方大枣学过一段时间。拜师收徒是慎之又慎的事情,方大枣喜欢沈光明的伶俐聪慧,也喜欢他的不要脸和没规矩,这样的性格正合他意。即便如此,方大枣也从未允许沈光明称他为师父。

沈光明虽然之前并不知道唐鸥师出何门,但听闻“青阳心法”四字,便忐忑起来。

他知道青阳心法为青阳祖师在生死绝境中创立,此功传人名张子桥,应该就是唐鸥的师父。青阳祖师只身一人面对敌人围困与同门背叛,却依然在深重的绝望与痛苦之中,以无上暖煦与慈悲创立此功: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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