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好衣衫,厅里用过小半碗粥饭,轻竹从旁拿过裘皮罩衣给她穿上,脚上黑底金丝绣花靴里也是兔毛,不担心脚冷着。待她坐那白虎皮铺的椅子上,又把貂绒毯搭在她腿上,这才跪下等候示意。
沐李氏叹了一声道:“胡氏哭喊着要见你,你二叔念在她带了你十五年,发下话来,由你处置。这会人在外边,受过刑,心里撑着点别吓着。”
郡主额头上绑着银白的遮风布,孱弱模样让沐李氏不忍多说,见她撑着脑袋不言语,当下也明白过来:“婶娘就先走了,秋儿,凡事别为难你自个就是。”
沐李氏走后好一会,郡主才示意让人把胡氏带进来。小厮把人拖进来时,所有人都心惊一颤,那模样,衣衫是血,裸/露处皆见伤痕,脸颊带瘀,双目充血,似地底爬上来的女鬼一般。郡主对她瞧了一眼,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轻竹此时站起来答话:“郡主,丫头奴才们皆在门外候着,您有事唤一声即可。”“嗯。”她一出声,所有人都左右相望,竟然听见回声了?这可真稀奇。丫头小厮退了出去,两名带刀侍卫一左一右没动,郡主等了会,他们答话了:“我等奉命护主,以免这叼妇伤您!”她眼皮不抬的拿手上的玉如意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滚、出、去。”
刚答话的侍卫还要接话,另一位赶紧拦住使眼色,稍倾,两人拱手退出。
房门一关,胡氏啊的一声匍匐爬上前抱住郡主的金丝靴:“主子、郡主、我的小心肝,救我……救你奶娘啊……”言语落,得一脚蹬开,她哭着又爬上前抱住:“主子啊!”
花月郡主用手中的玉如意抵住她的额头,直视她那满脸伤痕,良久,声音冰冷发问:“世间男女,是否都会像你们一般做那龌龊作呕之事?”
胡氏愣住,转瞬又眼泪哒哒的哭诉起来,从丧子被休一直说到如何艰辛度日,从中穿插从小抚养郡主到大的酸甜苦辣,说到最后哭声隆隆,似是要哭昏死过去般。她如此这般,郡主丝毫不为所动,待她哭够,只淡然一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她这句话让胡氏猛的颤抖,随即又退开些伏在那里。她突然清醒,坐在她面前的不是慈眉善目的菩萨,而是她一手带大的冷血阎君,哭,在她面前不起丝毫用处。回思白日里的事,越想越喉间发紧,这人,或许一早就在房内瞧见了她和柴二的事,但一直不出声,因为她害怕出声后他们会慌不择路的对她不利,她等到了巡逻侍卫经过,用平生最大的嗓音吼出了那一声尖叫。
心思缜密,十分可怕,从来如此。想从这样的主子手里讨活路,只有给她想要的才有几分生机。
思即此,将哀相收起,伏在那沉稳出声:“主子,您要嫁去余家而不是王公诸侯家缘由您心中清楚,奴家在此赘述一遍您看可有误差。余丰年乃沈万三家婿余十里之孙,是您母亲沐余氏之侄,沐府上下一心要您嫁去余家,图的正是余十里与沈万三之间姻亲关系。沐家军如需扩军而不想朝廷清楚人数,就要沐府自己出钱养兵,如今的兵马要稳住,更需要大量的钱银养着,他们需要宠大的财富支撑,而沈万三的后人,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猜测沈家被抄家灭门时,沈万三能拥有惊世财富的秘密就在其后人身上藏着,那秘密能助沈家人日东山再起。”
言毕,抬头看去,椅子上的人依旧坐那一动不动,手中的玉如意轻敲在掌心,一下一下,仿佛在对眼前的棋局运筹千里。不必有回音,不驳,即是认同,不言,即是让她继续。胡氏接着说:“大爷去后,主子眼看生母避他人锋芒北上吃斋念佛度日,心中是何滋味,奶娘明白。那么主子,您何不彻底强大,强大到沐府上下不得不依仗您?”
她话音落,花月郡主眼里出现一抹亮色,随即又黯下去,还是不接话。她只得再继续说:“我有一本家同乡在军中是个小头目,监工朝廷流放下来的犯人挖银矿。奴家与他亲如兄妹,他时常过来看奴家,门房五叔可作证。奴家记得他十三年前来时曾给奴家说过一事,说当时有一孕妇有一日找到他,央他在其生产那日助她出矿山一趟。
因那妇人心中清楚,她若在矿山生下孩儿,孩儿便生来是奴籍,便冒了十分的险要将孩子送出。最终,我那兄弟得了妇人一两金子的好处,在她生产发作那日带她出矿山,据我兄弟说,那妇人一人半夜在茶山树林里嚎喊了几个时辰,自个生下孩儿,随后便把刚出生的孩儿留在茶山。
我那兄弟回去后一宿没睡,越想越后怕,心中怜悯那婴孩刚出世就可能被野物叼走,第二日请了假去茶山,却发现孩子早已不见踪迹,后听茶工说,是被人捡走了。
主子,我兄弟作证,那妇人,正是沈万三嫡孙沈德全的夫人。”
腊月二十几里,观音庙里每日香火鼎盛。张三姨婆给七俭说的是县里张蚕户家儿子张秀才,会读书,都说早晚能出人头地。张蚕户家得了这门亲事甚是喜欢,聘礼那是按娶大户人家小姐来置办的,沈管事也很是满意,两家人约定年后共同选定日子下聘娶人。这日子眼看着日赶日的就要到年后,沈管事这日让七俭买了香烛去观音庙里祈福,也替未来相公祈福,说张秀才要是来日上京赶考得中,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这日又是下雪,七俭揣了手在兔毛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