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一点都不怀疑高展明说得出做得到。高展明毕竟是高家子弟,是太后的亲侄儿,别说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便是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他想治自己一个子虚乌有的罪,也不过是翻翻嘴皮子的事,一定轻而易举。
然而沈姑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这些年达官贵人见了不少,什么坏脾气的纨绔子弟也都伺候过来,此时尚还能沉得住气,软声笑道:“高爷,您别跟奴婢说笑了,奴婢这就叫一班姑娘来给高爷赔罪,一定让高爷满意。”
高展明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冷冷淡淡的:“不必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高展明大步流星向外走,然而刚走到门口,却被沈姑姑扑上来拦住了。高展明本不欲理睬她,却听沈姑姑低声哀求道:“高爷,求您听我说一句。”
高展明停下脚步。
沈姑姑神色无奈,轻声道:“高爷,咱风华楼从我到姑娘们,不过是些小人物罢了,你们高家兄弟之间玩耍取乐,我们这些小人物夹在中间,哪个也开罪不起。这风华楼我苦苦经营至今也有十年了,我把姑娘们养大,教导她们学艺,她们在我心里就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我这楼里的姑娘,学艺出来,在我这里都只有八年的身契,时日到了,何去何从任凭她们自己做主。可那位爷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们全定下了死契,好好的姑娘,平白卖身成了奴隶,我们谁敢说个不字?我又岂是心甘情愿的?爷您想要奴婢的命,也只是动动指头的事,奴婢命贱,怨不得别人。你们高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这些下贱的人又怎会不知道?没的谁又愿意得罪您?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高爷要给奴婢安什么样的罪名,奴婢都只有咬牙认了,可高爷说奴婢道德缺失,是个无良之人,奴婢……不得不替自己喊声冤啊!”说到此处,沈姑姑竟有些哽咽了。
高展明没想到沈姑姑竟会同他说这样的话,不由愣住了。他此番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治风华楼的人什么罪名,他抛下一通大话,只是想叫风华楼的人害怕,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事情即便不成,他也不会真的去刑部告人,毕竟沈姑姑不像唐乾,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然而沈姑姑的一通肺腑之言,却令他感到内疚了。他毕竟原本也是民间经商出生的,士农工商,他们家虽还算富裕,却没少遭人白眼排挤,那些当官的随便找个名头敲诈他们,他们就必须得乖乖地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交上去讨好那些官僚,心里便是再恨,也都无可奈何。因此沈姑姑此刻的心情,他能够感同身受。他原本也是为了自保,无奈之下才到这风华楼来滋事,可如今想来,其实他是受了比他更有权势的人的欺辱,他便来欺负这些比他出身更低贱的百姓,实在不地道。
高展明垂头丧气地出了风华楼,引鹤追上来,道:“爷,怎么办?”
高展明摇摇头,道:“你去问他们把定金的银子收回来吧。”
引鹤道:“那这事……”
高展明道:“再想法子吧。”
引鹤急道:“那些厨娘呢?还去找吗?食材又该怎么办?”
高展明头疼不已,道:“别找了,何苦再去为难人家。你别再催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引鹤只好闭嘴,乖乖地走到一旁给高展明牵马去了。
高展明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之间,他开始有些恨高家了。有权有势的人,不拿自己的权势去做些造福百姓的事也就罢了,却闹出兄弟内斗的戏码来,不惜花费那么多银子,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就只是为了让一个人难堪?而这种戏码已经上演了那么久了,高家的人竟没有一个出来说声不该的吗?高华崇在学中欺压他,做下这些事,即便同辈不敢妄加指点,那高家的长辈们难道都是瞎子聋子,都不明白事理?!这些豪门世族,不知民间疾苦,只顾着自己的享乐和一己私情,这些人却盘踞高位把持朝政,岂不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不行。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终有一日,他会改变这种局势的!
第十七章 太后
高展明一上午全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了宗学。
午休的时候,引鹤焦躁不安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高展明被他晃得眼晕,不耐烦道:“够了没,别晃了。”
引鹤哭丧着脸道:“爷,要不您赶紧把份子钱都还回去吧,这酒宴咱们不办了。还有四天的时间,就算办也办不好了,到时候再落一个怠慢二爷的罪名。”
高展明道:“成了成了,就你话最多。从头到尾就知道给爷泄气,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人二爷端午请我们泛龙舟游太湖,说好了宗学的子弟回请他一顿,我现在把银子退回去,就剩四天的时间了,别人也办不出一场酒席来,难道我就不怠慢他了?”
引鹤急道:“可是……”
高展明道:“废话少说,有这功夫,你倒不如为我想想主意!我现在肯退银子,就怕他们也不肯收了!”
引鹤急得又在屋子里绕起圈来:“这下可怎么办呐……怎么办呐……”
高展明没好气道:“够了,给我收拾书本,时辰差不多了,爷要去上课了!”
下午的课上一位姓王的教授命大家写关于经济论的文章。论经济本是高展明所长,然他心烦意乱,提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等到了时间,王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