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满月楼吃手抓肉,他曾无意间取笑阿夕舔手指不卫生,现在想来阿夕珍惜的是手指上残留的肉汁,不善言辞的他因为自己为他拨了一袋栗子而道谢……
段阡陌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年其实很单纯,想不明白晴为什么会派他进王府探听消息。
段阡陌正开着小差,看到派出关外去查阿夕师父的亲卫五福从街道那头过来,正四处张望着。
手中的扇子摇了摇,五福眼睛一亮,奔了过来。
“您失踪一整晚,属下找了一整晚,要不是知道您不是个会吃亏的善角,只怕现在府里都闹翻了天,我说您就不能省些事……呃!”
段阡陌用自己手里的肉夹馍成功堵住了五福一大早影响心情的聒噪,“什么事?”
五福眼睛瞟向阿夕,欲言又止。
“坐下说!”
主子都发话了,五福只得坐下,压着声音斟字酌句的禀报:“王爷不是让属下出关外查那什么什么吗,那什么什么属下没查到,却查到月氏真丹部的族长联合王庭长老多晏欲废黜月氏王,现正拉拢其余各部族长,只要这八部有一半谈妥了,月氏王必被拉下台。”
段阡陌并未有很大的反应,漫不经心的挑眉看向阿夕,他总觉得阿夕和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至少胜过普通亲信和主上的关系。
阿夕听到消息也并未失态,坦然对视段阡陌的目光。
“阿夕怎么想?你的主上有可能被废黜,不担心吗?”段阡陌语气淡淡问道。
“我相信他,既然稳坐了五年王位,他必有对付叛徒的方法。”
阿夕的对自己的王似乎很有信心,语气肯定,但眼神却没有语气那么坚定,这一点逃不过段阡陌的狐狸眼。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这个消息本王只当不知道,也可看看你的主上如何应付这些白眼狼。”段阡陌起身,“回去吧,好好补个觉。”
月氏王司马晴十三岁继位,王庭五位长老可都是跟了老皇十几年的大佬,能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说收服,也算是拥护了这些年,所以月氏王的地位不是说废黜就能轻易撼动的,在阿夕心里,晴是让他佩服的,甚至是他唯一骄傲的资本。
回到王府后,果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段阡陌继续做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fēng_liú王爷,阿夕继续谨守他的本分,端茶送水伺候着。
只到第三天,马厩里的马不见了一匹,一起消失的是阿夕。
随之,五福点了三十名武艺精湛的侍卫,随着段阡陌向嘉峪关行去,理由是追捕逃跑的长工。
对于西藩王来说,部族内乱是他乐于所见的,关外的蛮子们越乱越好,对镇守边塞的藩镇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于段阡陌来说,司马晴救他一次,这个情不得不还,可他又不想直接搅进这淌子浑水,借追逃奴这个龌蹉的法子,也只有他段阡陌才想的出来。
等阿夕终于坐不住偷偷出逃的这三天,段阡陌一直在想阿夕和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晴为了阿夕怒发冲冠不惜得罪他这个王爷,而阿夕一个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少年为了主上连夜赶去月氏王庭,这该抱有何等不怕死的勇气呢?
在段阡陌带着一行人紧赶慢赶时,逃跑的长工已经一连三日快马疾驰八百里,趁夜进了敦煌城。
阿夕没有直接进王庭,径直去了城郊废弃的土庙,庙外不远处的野林子边有一处土地龛,泥龛背后有一块可以卸下来的砖石,敲开砖石,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袱挎在肩上,撇下了已经累得吐白沫的马,往王庭奔去。
五年没有回过王庭,一是厌恶这个地方,二是不想给晴惹来麻烦,可如今的情形,他已经等不急晴来联系他,发生这样大的事,按以往的约定,晴早就派人通知了他,可这次等了三天却没有他的消息。
攀过围墙进入王庭后院,这处地形他比较熟悉,晴的寝居在商议政事的神殿西侧,他虽没去过,但听晴描述过一次路径,在大漠中待了几年的阿夕记路和认路是最有经验的,避过几对夜巡的哨兵,翻进了西侧的院子。
院子内没有照明的灯火,有间屋子的圆形拱窗透着灯火,这座院子安静的有些诡异,竟然一个岗哨都没有。
阿夕不免有些担心,来到亮着灯的那间主屋,里面隐约传出人声,好像不止一个人,有外人在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推门进去,从墙角攀上屋顶,悄声跨过几道屋脊,掀开了一块瓦片,从洞口传出的声音清晰了些。
这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能乱想,又揭开一片瓦,俯身往里看。
☆、第八章
幼时成长环境的原因,阿夕并不懂什么叫大悲大喜,也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机会尝试到这种如同堕入地狱的感觉。
阿妈死的很不甘,怨气极重,他至今都记得阿妈咽气后睁的大大的眼睛,被化不开的怨气笼罩的女人,死去后的那张脸早已经找不出曾经出众的美貌,阿妈一生的命运被两个无情的男人支配,作为她的儿子,只记住了阿妈的嘱托,却没有为她流过一滴泪。
从某种原因来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被阿妈的怨气加注的阿夕,对于亲生母亲的死,并没有伤怀难过,只觉得是个真正的解脱,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阿妈。
屋顶下那个被压在众人身下的少年,才是他倾注了所有希冀的亲人,曾是他的骄傲,是他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那个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