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喘地跑进课室里,就瞧见已经有人坐在地上了,他本以为这下子得站两小时了,草草扫视一圈,却发现右边最後一排角落那儿不还有两位置麽?
那课室是分成四排的,旁边的两排各能坐三个人,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就那角落里只坐了个人,他两边的位置都还空著呢。
叶轻舟暗喜了一把,走过去前还招呼著一个认识的学弟一起过去,却看他神情有些古怪地瞥了瞥那方向,还和旁边的交换了个眼神儿,不知憋著什麽话,总之就摇摇脑袋。
叶轻舟也没往心里去,拎著包就一脸坦荡地过去了。
“同学,这儿有没有人坐?”他那声同学叫了三声,对方才如梦初醒似的一抬头,叶轻舟就这麽猝不及防地和那双瞳仁儿对个正著。
那眼珠子叶轻舟还记得,灰黑色的,颜色好像比一般人浅。
那时候,那双眼里好像有些慌张和错愕,他手忙脚乱地把耳机给拔下来了,要把旁边放著书的位置腾出来,可瞧他慌的,藏在抽屉里的an差点掉下来。还好叶轻舟反应快,赶紧蹲下来替人给接住了。
“这麽贵重的东西,别摔著,放好了。”叶轻舟笑笑地替他放好。对那年代的大学生来说,p3、ps这类玩儿都尽是些奢侈品。
那学弟也没回话,不知是害羞还是内向,往里边的位置挪了挪,和叶轻舟中间隔了个空。
叶轻舟也没在意,又冲他笑了笑,就打开课本自己自习。
那时候,旁边的人还是个少年,刘海长的快遮住眼,没跟其他人一样穿著运动裤和t恤,打扮有点像那时候港剧和香港电影里的时髦人。一件上!下窄的黑皮夹克,下身是贴身的牛仔裤,鞋子还是耐克的。也不是叶轻舟穷打量人,只是他旁边实在太安静了,感觉连呼吸声儿都听不见,扭头一看,发现对方的头低低地垂著,夹克袖子卷到肘上,露出了两只细细的前臂。
他没把耳机再插上,就那样坐著,手里揪著一只钢笔,一张白纸上写了凌乱的数字和公式,可现在也没见他动一下,那模样儿看得叶轻舟都有些为他不自在……
叶轻舟也许是为了打破尴尬,他故作兴趣地往旁边凑了凑,“这是大学数学?你们大一要上这麽课对吧?你很喜欢数学?那数学一定很好吧?”
对方也没看他,面对叶轻舟一连串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脑袋。
当年的叶轻舟在院系里也算半个风云人物,绩点满分的学霸,又长得不错,为人和善,而且他那模样,刚好是那年代流行的温雅仁和风,再加上勤工俭学、坚强不息等等的品质,当年的叶轻舟其实还真能算是个抢手货,至少在一帮子学弟学妹里还是很有声望的。
叶轻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麽冷著,可他一向来脾气不错,在团队里当领导惯了,喜欢乱照顾人。他翻开了统计学课本,在那少年面前一展开,“那你帮我看看这题成麽?统计你们大一有学过一点吧?”
数学其实还真是叶轻舟唯一的弱项,高考当年还是硬靠做千套题做上来的分数。当初报了医学院,除了是兴趣之外,其实也有一份原因是为了不再和数字打交道,可没想到医学院的课业还要学数学学统计,好在学分也不是太重,但也够叶轻舟愁的了。
学弟斜眼瞟了瞟课本上的题,抿了抿唇,就只说了句“我试试”。
那声音有些嘶哑,就跟许久没说话後突然开腔一样。
叶轻舟没期望人家真把题给答出来,就随便找个话题来热热场,别弄得自己跟座冰雕坐著似的。结果才过了一两分锺,课本就推了回来,附带的一张白纸上干净利落地写了一页的计算稿。
叶轻舟忙对了一下答案,又研究了一下那计算过程,发现少年给他写的答案比课本里的解答还简单易懂。那一刻叶轻舟整个人都诧异了、惊豔了,然後就极其诚挚地想对方道谢顺便瞻仰一下对方的才华,搞得人家脑袋垂得更低,不断地用掌心擦擦脸。
“……还有麽?”
“啊?”
旁边的人抬了抬头,难得主动出了声音,他看著自己,说:“不会的题,我……帮你解。”
回忆的画面很朦胧,叶轻舟只隐约记得那天天气晴朗,教授照旧说得口沫横飞,除此之外只剩下旁边传来的、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的唰唰声……
叶轻舟就这样醒了。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还早,他愣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叶轻舟起身去阳台吹冷风,靠著栏杆上翻著手机,他拎不清自己是在纠结什麽,瞧著通讯录里的“夏大款”仨字,就这样干巴巴地瞪著。
冷不丁地,一个手抖,叶轻舟按下了拨通键。他一紧张手还没拿稳,手机差点没从十几楼飞下去,还好就滑到角落那儿。叶轻舟赶紧把它捡起来,匆忙地把通话给掐断了。
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心口还怦怦跳的,把手机往床上扔去,转身要去浴室里洗把脸,睡不著那就起来看点书,那阵子跟著夏少谦玩物丧志,论文有段时间没进展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过了三十五还能不能混上主任。
叶轻舟这才走开没几步,他那手机铃声就跟午夜凶铃似地大震起来。
“接电话!接电话!你有本事抢男人,别躲著不吭声,我知道你在那儿!接电话接电话──”这手机铃声是赵晴晴给他设定的雪姨开门之歌改版来的接电话版本,上次嚎起来的时候,那气势连夏少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