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虞家。
虞语柔心神不定地坐在闺房里,双手绞着帕子,桌上的茶凉了都没有发现。
还是她身边的嬷嬷看不过去,小声说道:“小姐,茶要凉了。”
虞语柔这才恍然回神,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自己最信任的嬷嬷:“流言是真,还是……”
嬷嬷的笑意依然不变,只是莫名多了些凉薄的意味,让人心里发寒:“小姐可是魔怔了,道听途说的消息,怎能信呢。”
“可是……”虞语柔想要争辩,但对上嬷嬷无井无波的眼神,一时间也是气短,她想到早晨京中传来的那些流言,相熟的世家女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暗暗发急。
什么叫皇后垂危,虞家将倒?
什么叫皇上准备动手,虞家会被开第一刀?
这些话要是被孙家的人听了去,她的婚事还做不做得数了?
苍天可鉴,虞语柔是发自内心地盼着虞乔死无葬身之地,但她真的不想在这个关节眼上,你好歹尽了自己的利用价值,等虞家上位之后再死啊。偏偏,偏偏挑在她要嫁人的关头出事!
虞语柔越想,越觉得虞乔是生下来克自己的,这贱人就不是个省事东西,可劲儿让她受罪。
她神思不属,一旁的嬷嬷忽然道:“不过倘若小姐真的挂心此事,可以去问一问老爷。”
她一惊,霍然回头,却见嬷嬷面带深意,似暗示地道:“老爷定会将小姐想知道的,一尽告知。”
秋狩围帐。
一处重兵看守的帷帐之中,薛璃和薛驸马相对而坐。
薛璃被关了一天。
薛驸马就陪他坐了一天。
“我不明白。”薛璃开口说,这是他一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少年声音冷锐,带着一丝沙哑,纵然到了阶下囚的处境,他的背也挺得很硬,很直。
“有什么不明白。”
薛驸马坐在一张茶桌前,茶香袅袅,他清俊的眉眼在白色的雾气中模糊,看不清神情。
薛璃直视着他,冷冷道:“皇后想要干什么?”
“因利导势。”
“他明知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还不退让?”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语,薛驸马扯起了嘴角,他盯着这个在草原上和金人厮杀已久,像狼一样充满野性直觉的儿子,眼中细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厌恶,稍纵即逝。
“对于他们而言,退让,就是死。”
薛璃骤然沉默下来,他年轻英俊的脸上阴晴不定,薛驸马耐心的等待着,过了一会,少年又问:“是谁想要他的命?”
薛驸马微微笑了起来,似乎这个问题真的非常幼稚。
“我以为你知道。”
“不是陛下,表哥不会这样做。”薛璃抬眸盯着父亲,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我一开始被人误导了,以为姐姐在他手里受了侮辱,能瞒天过海欺骗我的人,必然是和陛下一样危险的敌人。”
薛驸马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问:“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侮辱你姐姐?”
薛璃猝不及防被杀了个回马枪,神情顿时有许些狼狈:“我……我才没有!我只是见了他一面……然后……”
“哦。”薛驸马慈爱地看着儿子,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皇后好看吗?”
“好看。”
秒答。
帐中又陷入了寂静。
沉默是今日的薛璃。
守门的亲兵惨不忍睹地低下了头,少将军你的颜控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如此轻易就被套路,还能不能好了!
薛驸马没有刨根问底,仿佛没有看到薛璃羞红透了的耳根,而是端起茶抿了一口,平静地道:“此事确实不是陛下所为。”
薛璃精神一振!紧紧盯着父亲,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薛驸马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望了一眼门口,一位亲兵沉默地进入。
“报告侯爷,人数已经清点完毕,太常大人不在营地。”
薛璃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正要开口,却看见父亲放下茶盏,平静地望了那人一眼。
“太常年迈,身体不适也是正常,受了惊吓在榻上静卧,见不得人。”
亲兵领命道:“是,在下知道了。”
薛璃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眼神锐利的盯着父亲,冷厉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薛驸马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此事是皇后的手笔。”
薛璃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掀翻桌子:“你是说是他自己谋杀自己?”
“不,太常的事是皇后的手笔,杀皇后的人是虞相。”薛驸马说,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皇后因利导势,以牙还牙,于是太常死了。”
“他们是父子!”
“我当然知道,他们当然知道。”薛驸马说,漠然而奇异地看了一眼莫名激动的儿子:“父子又如何,利益相冲,立场不合,争得你死我活也是理所当然。虞相还未老彻底,皇后便要他的位置,不出一出血,怎能服众?”
“此事一出,皇后尚在,虞相自断一臂,高低自见,那些站队的人,自然也有一番计较。”
“那你呢?”薛璃面无表情地问,似乎重新认识了薛驸马一般:“你又站在哪一边?你想要我站在哪一边!?”
薛驸马摇摇头,起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徐徐消散。
“我只站我自己这边。”
。
离虞乔出事,差不多快要过去两天。
虞长笙等一个消息,也等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