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酒。”
令狐冲就算再看着王家人使劲送岳灵珊东西不顺眼,这时也不禁一笑,“多谢你了,这么忙乱还记得给我拿酒。”
当下就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一股浓重的药气直冲鼻端,眉眼都皱了起来,“这什么酒啊?”
林绛轩微笑,“药酒,对师兄的内伤有好处的。”这可是他硬从外婆那里要来的好东西,听说是用数十种珍惜药草泡成,以令狐冲那个嗜酒的程度,不怕他不领情,估计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会把它喝下去。
忽然一名敝衣老者走上船头,叫道:“令狐公子!”
林绛轩见过这人一次,认得是绿竹翁,只见他捧了一个蓝花布的长条形包裹给令狐冲,“我姑姑命我将这件薄礼送给令狐公子。”
令狐冲十分感激,连连作揖说道,“前辈厚赐,弟子拜领。”
绿竹翁交付了东西,从船头踏上跳板,要回到岸上,王家驹,王家骏兄弟本就一直看令狐冲不顺眼,这时见他对王家来送行的人爱理不理,倒是对个穿粗布衣衫的老头儿如此恭敬,心里有气,互相使个眼色,两边夹击,向绿竹翁挤了过去,满拟着能把这老儿撞个半死,挤落水中,令狐冲急叫,“当心!”王元霸坐在船舱里看见了也叫,“不可。”
然后两位王家少爷就像撞到了鼓足了气的大皮囊一般,被反弹得飞了出去,‘扑通,扑通’两声,都摔进了洛水河中。
更有意思的是,两位湿淋淋的少爷被捞上来后,双臂都软软地垂在身旁,动弹不得,竟是被震脱臼了,这下大家都明白过来,绿竹翁这是给令狐冲出气呢,当日王家兄弟打脱了令狐冲的手臂,他几天也原样奉还。
林绛轩没想到绿竹翁竟是个高手,看样子武功甚高,对令狐冲倒挺好,有机会就记得给他出气。很担心外祖舅舅要和绿竹翁在这里闹起来,快步走到王元霸身旁,“外公,这位就是城东的那位绿竹翁,在洛阳城中也算小有名气,看他年纪一大把,咱们别和他多计较了,否则传出去倒显得我们家欺负人一个老翁。”
王元霸看不透绿竹翁的路数,看他刚才露的那手功夫,虽然自恃也能做到,但是使出之时定然十分威猛霸道,决不能如这老头儿那么举重若轻,也决不能如此迅捷。
他有家有业,行事向来稳重,这时没有把握,本就不想动手,想要含糊过去,听林绛轩这么说‘噫’了一声,“他就是绿竹翁啊,也罢,本就是家驹他们两兄弟莽撞了,咱们没必要不依不饶。”心里暗暗戒备,自己在洛阳住了一辈子,竟不知城中还有这样的高人。
岳不群也道,“这位绿竹翁真人不露相,原来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冲儿,你可知他是哪一家哪一派的?”
令狐冲说道,“弟子只是跟随这位前辈学琴,实不知他身负武功。”
岳不群只当他不愿意说,他和这弟子现在已经生出很深的罅隙,便不多问,向王元霸和王伯奋、仲强兄弟拱手作别,起篙解缆,大船北驶。
坐船一路自巩县附近入河,顺流东下,令狐冲不和师弟师妹们去议论绿竹翁和他那诡异身法,自行坐在后舱,摆出绿竹翁送来的短琴来,虚按琴弦练习指法。
林绛轩每日里有意无意地照顾令狐冲一二,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上岸去给他打两角酒;吃饭时见令狐冲磨磨蹭蹭不来和大家共吃,就给他留两碟菜;没人看见时就和他说两句话,免得他一整天都一个人闷着。
令狐冲看小师弟是真心对自己好,心中也感动,见林绛轩过去,也会和他说笑两句。林绛轩自得其乐,觉得自己总算是没有白跟来。
这一日将到开封,岳不群夫妇和众弟子谈起开封府的武林人物。
说起开封有一位‘杀人名医’平一指,此人大大的有名,医术高超,脾气古怪,但凡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必然会要这个人再去给他杀一个人,以此来求得平衡,免得自己救活的人太多,被阎王爷记恨。
众弟子听得哈哈大笑,都道这人实在古怪。
岳夫人很是惋惜,“他脾气太怪,否则冲儿一直内伤难愈,咱们又来到了开封,该当去求这位杀人名医瞧瞧才是。”
岳灵珊奇怪,“我们去拜访一下打什么紧?说不定他肯医治大师兄呢?”
岳不群道,“这个人很是古怪,就算我们上门拜访,他也未必肯见,况且他每治一人之前,必要那人先行立下重誓,病好伤愈之后,须得依他吩咐,去杀一个他所指定之人,这叫做一命抵一命。你又怎知他过后会让你去杀谁?若是被他逼着去杀自己的亲友,或是侠义之人,岂不是要为难之极?”
岳灵珊吐吐舌头道,“大师哥,这么说来,你的伤是不能去求他医治的了。”
令狐冲一直倚在后梢舱门边,听师父师娘述说“杀人名医”平一指的怪癖,听小师妹这么说,淡淡一笑,说道,“是啊!只怕他治好我伤之后,叫我来杀了我的小师妹。”说得华山群弟子都笑了起来。
林绛轩现在最听不得他们这个腔调,好似令狐冲的命十分不值钱,稍有困难,就会被师傅师娘选择优先放弃。
性命攸关的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开封,又知道有这么一位名医,去求上一求又有何妨,也许能说服平一指答应他们事先定好去杀一个江湖上的败类呢?反正岳不群夫妇不是经常也要去做做追杀cǎi_huā大盗田伯光之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