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娘道:“她明明就是病了。我虽不懂医道,这病却也见过,的确因天气酷热引起。初时虽并不严重,不过是面色苍白,心悸冷汗,若不及时救治,却有性命之忧。这样一个貌美小娘子,你当初买来的时候,想也花了不少银钱。如今京都将至,只待进城后,便可卖了她换钱。以她的资质,想买她的人想必不少,肯出的价想必亦不低。若你只顾赶路,或者舍不得出钱替她诊治,她若有个好歹,岂不是你的损失?”
这句话戳中了范十一郎的心窝子。这七娘生得最美,他原本以为奇货可居,高价买下来的。且并未定下买家,想的是价高者得。本想好好在她身上赚一笔,谁想她竟然是个病身子。一路上病病歪歪的,就没一天安生。初时他也以为是中了暑热,惦记着收回成本,每到一地,未尝不是用心为她求医。到后来久不见好,知她有暗疾,心就淡了,怕买她的钱收不回来,还要损失大笔的医药费用。这样赔本的买卖,他可不做。
范十一郎这一路,不知叹了多少“晦气”,此时听了武二娘这番话,更觉恼怒。他眉头一拧,冷声道:“你知道什么,休要胡说。早给你讲得明白,范某的人,不用你管。范某的事儿,也由不得你拿主意。”
武二娘暗骂一声,该死的人贩子。
她只得让掌柜娘子为七娘准备些解暑的饮品,掌柜娘子应了,范十一郎也没说什么。住宿手续既已办妥,随从安顿好车马,也走了进来,他便领着一群女子上了楼。武二娘见七娘和另四个女子进了一间屋子,这么小的房间,乌泱泱地住进五个人,呼吸只怕都难通畅,燠热更是难挡,对七娘的身子大为不利,她不觉皱紧了眉头。
却也只能如此了。
要她象前辈们那样,不顾一切地跳将出去,她还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她也想过,也许,后继的情节也许会象前辈们的自传中的那样,会有一位大唐高帅富被她拳打人贩子的英姿所吸引,从此对她脑涂地……呵呵,照前辈们的自传,李四郎就该对她肝脑涂地了。况且,高帅富都住在官驿。前辈们没有常识,她若跟着花痴,乔之仪岂不是要气死?
武二娘悬了一夜心,第二天早早便起了床,梳洗后下了楼。范十一郎领着女子们已经在用早膳了,她一眼便看出少了七娘。再一看,范十一郎的脸阴沉得象结了冰,昨日陪在七娘身边的那绿衣女子,脸上忧色甚重,看她一眼,又垂了眼睑。
以后几日,范十一郎的脸愈见阴沉,每日都要连叹几十声晦气。怎不晦气?七娘眼见是不行了,却又久久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许多人被她连累耽搁在这里,每日的房饭钱,要多花他多少银子?偏其他货都是定了买家定了价的,不然提价出售,多少总能挽回些损失。如今却是无计可施。这趟买卖,真是亏到家了。
武二娘偷偷摸去见了七娘一次。七娘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成了淡白色。武二娘看得心惊,七娘却挤出了一丝笑。武二娘要她好好休息,她却要武二娘陪她说几句话。攀谈几句后,得知武二娘是剑南道渝州府人氏,七娘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绯色,空洞的眸子也有了神彩。
“我也是渝州人氏。”她喘息着,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故乡,四岁被父亲卖给了人牙子,以后被多次转卖,已经记不清故乡的模样了,只记得有山有河,阿爷脾气暴躁,阿娘爱笑,即使流着泪,也会对她笑。
“我要回去了,见阿娘。”七娘喃喃道。
武二娘心里堵得很,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打这可怜女子的主意。
但她还找到掌柜娘子,对她道:“请娘子务必帮如月一个忙?”
掌柜娘子笑望她一眼:“娘子请讲?”
“望娘子为我找一个银饰匠人,要手艺好的,要快。”武二娘说得郑重。
“这个容易。”掌柜娘子应了,并立刻就打发一个小二出去寻人。
“娘子是要打几件首饰么?奴常去的那个银铺还好。”武二娘沉吟着不答话。掌柜娘子又问,”娘子脸上这披帛,竟不肯取下来了么?”掌柜娘子好奇道。女子固然都爱美,但这样蒙着脸,不知道人见了,未免也太奇怪了。
武二娘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抬眼望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眸子里带着梦幻般的神彩:“快了。”她喃喃地道。
掌柜娘子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望着她的眼睛忍不住想:“可惜了。”可惜这么双漂亮的眼睛,生在这样一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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