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三郎是个能干的,县中许多人都愿意借钱给他,所以就算是欠下了那样多的债务,他们一家人也未曾饿过一天肚子,吃穿用度,皆与从前无异。
虽然后来她也得知,罗用之所以这般做法,也有他自己的用意,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没有那些目的,待到家里的情况再好一些,罗用应该也是要为这些贫困的人做些什么的。
二娘这时候也觉得,他的做法确实是很对的。
在离石县这边,这时候基本上所有的村子都已经用上了脚踩式打谷机,虽然一个村子只有一台打谷机,用起来还是比较紧张,但总比过去没有打谷机的时候轻松省力许多。
有一些田地多的富户们在具体了解了打谷机这个东西究竟有多么好用以后,就临时跑来西坡村购买,罗用卖他们一台打谷机五贯钱,不算黑,但也不算很便宜。
得来的钱基本上都被拿去买了木材和精铁,就连田崇虎先前炸臭豆腐用的那口铁釜,都被罗用拿去给那几个铁匠拆了做成打谷机的零件。
与此同时,从长安城过来的几十名工匠,这时候也已经走到了晋州地界。
从长安城过来的这一条道路,要比罗二娘她们西去的那一路好走许多,不过这大夏天的,行路也是不易,他们除了自己干活要用的工具之外,还带了许多皇帝陛下用卖水泥的钱换来的精铁,那一块块铁疙瘩别提多重了,分开来堆放在不同的木车上,前面的人拖着,后面的人推着,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跟这些工匠同行的,还有郝刺史以及皇帝陛下派过来的官员,也就是唐俭,皇帝大约是觉得唐俭跟罗用沟通得还不错,于是这回也也换人,依旧让他来。
唐俭倒是也挺乐意,待在长安城也没什么意思,这回他是过来监督打谷机的制造的,所以要待比较长一段时间,他就当是在西坡村度个假好了。
待过了临汾,往北边又走出去一二十里地,郝建平等人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片麦田边上热闹得紧,待到走得近了,才看清楚他们这是用打谷机在打麦子呢。
一把一把的麦子抓在手中,脚底下一下一下踩着,把那打谷机上的滚筒踩得呼呼作响,然后再将手里那把麦子的麦穗对准滚筒,只听刷刷几声,下边那一面的麦粒就都被打了下来,落在前边地面上的草席上,然后再将那把麦穗的另一面翻过来对着滚筒,又是刷刷几声……
“这便是打谷机了吧?”这些工匠虽然都知道自己这回是要去西坡村造打谷机的,但是他们很多人,这都还是头一回见着真东西。
“这便是了。”田边一个闲人笑眯眯说道。
“怎的这般快就轮到晋州这边了?”有人不解道。晋州这里,离石州可是有些距离,难道这中间那一大圈的村子,这时候都已经分到了打谷机?
“哪儿能呢。”那人笑道:“这是罗三郎的弟子吴幼特特从西坡村买来,一早就买好了,总共买了三台,够他们村子里用的。”
“你们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唐俭这时候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并非,我们也是从长安城过来,坐的马车,走得比你们快,昨天刚在路上见过你们,现在马车就停在吴大郎他们家院子里。”那人指了指吴家院子的方向,笑着说道。
“原是如此。”唐俭知道吴幼,他每回经过这一段路都要去吴家院子吃一回卤味。
“看来那吴幼现在是赚钱了。”郝建平笑道。
“也非是不要钱给村里人用,听闻他们用一次这个打谷机,还得给吴幼一文钱。”说起这个事,那人觉得还挺有意思。
那吴幼一家现在虽然也挣了一些钱财,但是三台打谷机,就算他师父给他打了折,那也得十来贯钱呢,他不肉疼才怪。
于是吴幼便与村人说,他自己先花钱把打谷机买回来,村人们若是要用,一日给个一文钱便好。
村人虽然节俭,平日里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但是农忙时节正当丰收的时候,这个一日一文钱的花销,他们还是能舍得出的,有了这个机器以后,他们就能省下来好多时间和力气。
而且那吴大郎在自身经济条件也没有好到什么程度的情况下,能出头为村子里办这么一件事,大伙儿也都挺感激的,用一日才给一文钱,那吴大郎挣钱是别想了,能收回本钱就算不错。
“你们这边可用完了?”
“用完了吧?”
“走走走,赶紧抬走抬走,我家地里的麦子都割完了,就等着这台打谷机呢。”
“莫要这般心急,地里还有一些呢。”
“就那几棵,用手捋捋嘛。”
说话间,两个年轻人用一根扁担,往那台打谷机下面的木架子上一串,抬起来就走了。
地里头那一家人冲他们嚷嚷了几句,倒也没有真生气,哪一年夏收秋收不是累个半死,今年夏收虽然也累,但总归是留了几分余力,身上轻松了,心情也好,剩下边边角角那几棵,用手捋捋就捋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