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养伤。”阮霰放柔语气,低声安抚。
“我如何静得下心养伤?”谢天明反问,扭动肩膀想要挣脱阮霰的手。阮霰怕他伤口又受创,不得不放开。
谢天明跌跌撞撞往外跑,越过一张又一张临时支起的床,穿过不断往来的医修,就要跨过门槛时,阮霰倏地提高音量,冷声道:“那镜云生就白死了!”
他大步走向谢天明,语气渐沉:“你们联手打不过雾非欢,是镜云生拼死拖住他,才换来你的一线生机,所以他死在山腰,而你倒在山脚。我猜得对不对?”
“镜云生至死都不肯放开手里的剑,他用自己的死给你换来活命机会,你就这么不珍惜?”
阮霰的话字字如槌,一下接一下敲在谢天明心上,令他手足无措僵硬在原处,眼底的燃烧的火寸寸熄灭。
原箫寒眼疾手快,趁此机会闪身过去,一记手刀劈在谢天明后颈,后者毫无防备,又因重伤在身虚弱不堪,顿时失去意识,往后跌倒。他在阮霰接住谢天明之前,把人丢回方才的床上,尔后对那几个医修道:“替他重新包扎。”
医修们忙不迭开始行动,钟灵过去搭手,约半个时辰,终于将谢天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好。
阮霰一直站在旁侧,待得几人忙完离去,他上前两步,倾身抬手,掌心贴上谢天明胸膛。
“霰霰。”原箫寒低唤着,伸手止住阮霰的动作,“我来。”
“你的元力没有我的好用。”阮霰反驳,手腕微微一翻,想从原箫寒手中挣扎出去。
“方才一战,你又是布阵法又是破混沌,损耗太大。藏在暗处的人还未除掉,当下时分,还是小心为上。”
“但——”
“没有但是。”原箫寒语气坚决,把阮霰的手从谢天明胸前移开,再隔空扶起此人,手悬放在他后心处,将元力输送过去。
同时吩咐道:“钟灵,陪你前辈去前殿休息,再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药膳送过去。”
寻常修行者吸纳天地灵气转化而成的元力,与神力并非同种东西,若两者同时注入一人体内,说不准会造成什么后果。原箫寒抢得先机,动作明显没有阮霰温和,却挑不出毛病。阮霰瞪了他一眼,瘫着脸道:“我这里没有厨房。”
原箫寒微微一笑:“有。一个半时辰前的出现的,是你把我赶去处理的杂务之一。”
阮霰:“……”
钟灵在这时比了个请的手势,并殷勤解释:“咱们这伤员不少,需要大量熬药煎药,所以临时将厨房清理出来,加之利用。”
“行。”阮霰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没有就此离开。
谢天明再度醒来,是在大半日之后。
如烟如雾的雨早已停歇,此时夕阳如火,烧过漫山遍野,灼尽万里江河。镜云生被安置在某僻静之所,隔着竹影如帘,隔绝如泼的血色余晖,沉睡在一派清幽中。
谢天明沉默地行至镜云生身侧,这人已被仔细清理过,玉冠将一头黑发高束,面容俊朗如初。
“他的剑呢?”谢天明伸手抚过镜云生面庞,垂着眼开口,声音哑得不行,尾音带了几分哽咽,又被生生压下去。
“在这里。”阿七取出一柄剑递去。
谢天明接过后,没收入鸿蒙戒,而是将之佩在腰间,接着倾身抱起镜云生,提步往远处行去。
“你想将他葬在何处?”阮霰在谢天明身后问。
“东边。”谢天明脚步不停,淡淡回答。
阮霰道了声“好”。
阮霰和原箫寒远远缀在谢天明身后,随他行至东山,看他送镜云生入棺木,亲手掘坟、刻立石碑。
时辰倒转,日落月升,遥挂东方。
银辉倾洒满地,透凉如丝,原箫寒倚着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梨树,取出长箫,低缓吹奏。
花开纷繁,箫声幽旷,风低旋,黄泉断魂,来生路远,对面相逢不相识,一曲远送离别人。
月下碑前,跪坐之人倾杯倒酒。远远遥望的二人离去,他抬手置于胸前,眉梢轻蹙,一脸思索神情。
“是因为演得太过了吗?不,不是的。”他在心中询问自己,又自行做出回答。
继而笑起来,饮尽杯中浓酒,悠悠道:“不过是沉睡之中不慎生出的心魔,竟会造成如斯影响,让我为一个无关过客的死感到难过,真是有意思。”
第八十一章 引鱼上钩
沉香亭与鸣剑山庄众人皆已启程返回, 瑶台境那群小崽子更是在早上便被原箫寒丢了回去。当下时分, 月色清幽,山巅宫殿一片寂静,但侧耳细听, 可闻微弱清脆的虫鸣之声, 与两道压低的声音。
留守在厨房、照看灶台上大骨汤的钟灵正与阮方意交谈, 内容与如何哄女孩子欢心有关。少年的语气神神叨叨,话语意味深长, 而阮方意听完之后,竟连连点头称是,称自己有大彻大悟之感。
阮霰在东山染上的那些伤感被这顺耳一听给冲淡了些,他挑了下眉, 丢过去一道绝音术, 隔绝此等嘈杂之音, 同原箫寒走入前殿。
殿堂内仍是他们离开时的凌乱模样,长桌歪斜,衣衫丢得到处都是, 屏风倒了一扇, 抬眼便可见浴桶周围水渍斑驳, 不仅如此,某扇窗下还落了一地月季花瓣。
——两个人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原箫寒突然对阮霰说, 宝宝你脸色好白, 我可不可以给你点缀一下。说完却根本不给阮霰回答可以与否的机会, 抬手幻化出一根娇艳带露的花枝,摘下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