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能在半浊半清的水面望见扎双髻的小女童倒影,陌生极了。
一行人踏进姜霆居住的兰亭居,俪娘收了油伞,再要迈进一步却被守在门边的婢子拦住,“郎君正在歇息,不便打搅。”
“让我和小娘子进去禀郎君。”
婢子摇头,俪娘又道:“小娘子前几日病了,魏侯与文夫人闻讯十分牵挂,明日便有人来接小娘子去兖州。小娘子思念郎君,临行前想与郎君道别。”
说的是“病”,实际到底如何,在场几人都十分清楚。
婢子面色淡淡听了这几句,却依旧道:“郎君未醒,俪娘还是回罢。”
婢子油盐不进,不入内也不放行,劝阻下激起了俪娘怒火,“你不过是一个家婢,何人给你的权力胆敢阻拦小娘子看望郎君?怎么,主母刚去,你就要拿出主母作派了?”
婢子神色无奈,“俪娘何至如此说我,郎君不想让人打搅,我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她是姜霆的母亲郭夫人派遣,对俪娘并不畏惧。
争执间,里屋传来动静,低沉沙哑的男声道:“何事喧闹?”
不待人答又道:“都进来。”
婢子只得奉命将二人带入。
屋内并不小,开有八扇窗,可惜窗门都紧闭,扑面而来都是满满的酒味,床榻和地面横倒着酒壶酒盏。
阿悦咳了两声,俪娘立刻走去支开小窗,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榻上郎君。他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不修边幅。
姜霆被明亮的光线晃闭了眼,片刻再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儿细白稚嫩的小脸,神思一恍,“阿悦怎么来了?”
说罢伸手要去抱人,被躲过后愣了愣,随后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顿时哑然,“……阿悦好些了没?”
阿悦有和他相处的记忆,但并没有实际相处的经验,更不知这件事该怎么答,便只能站在原地安静望着他。
女儿柔软清澈的目光让姜霆有些许不自在,也许是因为没有在其中看到丝毫怨恨,他转而道:“方才怎么那么吵闹?”
俪娘正要答话,被那婢子截住,温声细语道:“郎君,俪娘道小娘子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想让郎君陪小娘子在府中游玩。婢以为郎君昨夜饮了酒需要歇息,便让她们明日再来。”
“分明是魏侯要接小娘子去兖州,将有数月不见,所以才……”
补充到一半的话让婢子恍然,反倒嗔怪她,“小娘子要去兖州怎不早说,若我早知道,定不会拦你们。”
以俪娘的心计,口舌之争上显然赚不了便宜。阿悦不由悄悄瞄了这婢子一眼,不妨被她察觉,回眸逮个正着。
婢子对她微微一笑,阿悦下意识躲了过去。
“好了——”姜霆皱眉打断二人争执,头又开始泛疼,下意识想喝酒,“阿悦要去兖州?甚么时候?怎么也无人和我商——”
脑中忽然闪过那件事,姜霆声音突然低下去,这样的他似乎的确已失去了为父的资格,无怪这些仆婢都不提前禀告他。
“罢了。”姜霆淡声道,“阿悦去兖州待几月也好,省得在此处孤单。今日无事,我带你去街市游玩,顺道为外祖他们选些礼物。”
他随意捋了把头发,走到水盆前,水光粼粼的盆面映出他如今的模样,胡渣满布,眼下青黑,整张脸都在随着晃动的水面扭曲。
夫人若在这里,定要责怪他的。姜霆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本就浑浊的眼神愈见恍惚。
他浑浑噩噩地把自己收拾了遍,所选衣物的颜色样式都是魏氏喜爱的模样。
姜霆向来如此,魏氏喜爱甚么,他便爱甚么,连女儿也是。
焕然一新的他容貌隽雅,往日温雅的眉目添了一抹沉郁,自有一番独特的fēng_liú气质。从他踏上街市的那刻起,凝来的女子目光只多不少,连带身旁的阿悦和青女也分去不少。
姜霆的外貌无疑极为出色,他生性烂漫,父亲是前安郡太守,甫一出生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喜好舞文弄墨,其余事情一概不感兴趣。和青梅竹马的夫人魏氏成婚后,有岳丈魏侯照拂,他更不用操心那些杂务,整日只和夫人踏青吟诗,好不快活。
正是这样从未经过风雨摧折的内心,才在得知魏氏香消玉殒的消息后就崩塌了大半。迄今为止,姜霆更像一缕白日下的幽魂。
他带着阿宓在街市慢走,父女二人隔得不近不远,身边带了青女和方才拦人的婢子,再往后还有几个护卫远远跟着。
长街深巷,块块石板拼成的道路并不平坦,姜霆不曾放缓速度,阿悦不得不跟着加大步伐,不出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脸色泛白。
这具稚嫩的身体和原来的她一样,先天不足,很是脆弱。
途径一间酒馆,里面咿咿呀呀传出唱词,幽幽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缠绵的词调让姜霆浑身一个激灵,太熟悉了,夫人魏氏就极爱这支小曲,时常在和他对酒时轻哼。
他当即忘了身边的人,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