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含英的身影。语林看见的,不再是人前那个美丽优雅,雍容华贵的妇人。
脂粉不施的面容,烙印着明显属于岁月的痕迹,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两鬓已现灰白。那双闪耀着自信光彩的明眸,历经岁月摧残,长途跋涉后,露出的眼神,是风烛残年之人才有的:虽然疲累到极点,却仍狠命咬牙坚持着,那是对生命的坚持,因为终点未到,便不能不争一口气。
语林想起了张溪语,她虽还年轻,但又何尝不是一样?剥去华丽的伪装,都只不过是一个努力活着的平凡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望赢得尊重,渴望过得体面,渴望着被爱。而无论哪一种,都足矣叫人拼尽全力。
语林无声无息地回到房间。她侧身躺在床上,面朝着落地窗。屋内没有开灯,窗帘被完全拉开了,借着庭院中路灯的微光,可以看见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大团大团,扯絮般落得又密又急。
万籁俱寂的深夜,语林想起许多往事。
记得还是七八岁的年纪。每当大雪过后,她和张溪语在小区院子里比赛堆雪人,张溪语堆得又快又好,其它小朋友全被吸引过去围观,语林身边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不过后来,张溪语一定会过来帮她。最后,两个雪人都堆好了,同样大小,同样漂亮。他们争先和雪人合影留念。照片里的两个小女孩,鼻尖和脸蛋冻的通红,对着镜头开怀大笑,眼中一派天真明媚。
她还记起,和叶嘉言重逢的那一日,也下着雪。他还记得她,对她说“好久不见”,含着笑意的唇角,优雅且柔和,目光如朗月清辉,皎洁而磊落。
她高高兴兴地唤他“叶哥哥”,心中所愿,只是来日方长,能够和他保持着小时候的友谊。
君子之交淡如水,无关风月,只为真心,其实是很好很好的。只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喜欢上他,他更不该喜欢上她。
不知何时,竟然有了睡意,语林闭上眼睛,难得一夜好眠。第二日,刺眼的光线将她扰醒。却并不是阳光,而是一夜大雪,雪色映得满室亮如白昼。
洗漱之后下楼。沈含英正将精心制作的早餐摆上桌,沈清臣在一旁布置餐具。
沈清臣先看见了语林。俩人目光短暂相遇,各怀心事,都默契地避开了。沈含英这时也看见了她,立刻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多少有些不自然。语林视而不见,如常地含笑问候。
自从语林住进来,沈含英给佣人们放了长假。整栋别墅,只有他们三人作伴,一处用餐,一处闲谈。虽不热闹,却也温馨和乐。
今日的气氛却显得沉闷。沈含英不断往语林的碟子里添食物,比往日更加殷勤,然而并不多话。沈清臣更是只顾低头用餐,沉默寡言。
沈清臣吃完就上楼了,语林帮忙收拾好厨房,陪着坐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
“语林……”沈含英唤了一声,话到口边,又仿佛难以启齿。
语林微笑了一下,重新坐回沙发上,执起茶壶,为沈含英和自己都斟了一杯。她端起茶杯,慢慢饮茶,一面耐心等候。
良久,沈含英忽的怅然一笑:“若当初不生变故,你和清臣已经结婚了,像现在这样的时光还有许多。我也不必害怕,某一天忽然如梦初醒,发现物是人非。”
语林含笑安慰:“只要您不嫌弃,我可以随时过来陪您。”
沈含英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忙说出酝酿已久的话:“若是你和清臣能够完婚,我就心满意足了。”
语林微微一笑,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神色。
“语林,你愿意么?”沈含英期待而紧张地问。
语林也没有别的话,恬静地对沈含英微笑,而后,点了点头。
沈含英心花怒放,紧紧握住语林的手,克制不住激动地说:“好,语林,谢谢你答应我,我……我真是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屋外大雪纷飞,语林望着门外白雪皑皑,内心平静清明。她想,沈含英开心,张溪语开心,不让自己再对别人造成伤害,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吧。
沈含英迫不及待要去公布喜事,冒着风雪坐车出门去了。语林并未上楼,坐在壁炉旁读一本书,耳边听着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
其实什么也读不进去,外面下雪的声音却听得越发清楚了。她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抬手从玻璃上抹去一块水雾,透过小小的视野,眺望着被大雪笼罩的远方。
站得久了,即便身处暖和的室内,手脚也是冰冷麻木的,她准备回到原处,才要转身,肩上忽然多出一物。她怔怔抬头,却是沈清臣,正把披肩替她围上。
语林对他笑了笑,重新回头去看雪。
“雪下得真大,可惜不能去看望清瑜了。”语林面露惆怅,轻声说。
在这之前,每个周末,他们一定会去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我们还有许多机会去看她。”
他神色温和地开解她,站在她身侧,陪她一起看着这场大雪。
“以后,只能你一个人去啦,”语林面含微笑,一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