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澜让人代酒后,便借故离席。
他独自回到东流院,挑开月门珠帘踏进隔间。
这里满满都是她的味道,她的朱钗首饰,她的衣裳鞋袜,她看了一半儿的书,喝了半口的茶
前院的喧嚣声不停从雕窗外透进来,他抚摸着窗台上的菱花镜,小姑娘顽皮,在镜子一角画了两只锦鲤,一大一大的鼓着冷冷的眼睛,小的胖乎乎笑眯眯,像是他和她。
凤眸深沉了几分,他轻轻抚摸那只小小胖胖的锦鲤,似是安慰:“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我总归,不会负你。”
他喜欢的人是她,他会娶的人,也是她。
他要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叫旁人欺负了她。
那些肮脏的权谋、交易,那些诡诈的人心、算计,都由他一个人来扛,就好。
正凝思间,素问和夜寒急匆匆冲进来,两人哭着跪下:“主子,小姐她,丢了”
君天澜的手骤然攥紧,猛地转身盯向那二人,素问擦了把眼泪,强稳住心神,将今儿的事描述了一遍。
君天澜是何等人,只听了一遍,再加上那小丫头早上离开时说的话,便知道她是选择主动离开的。
冷硬的唇角生生勾起一道弧度:“她想跑?!”
牛车颠簸到半夜,穿过无数麦田、河流,直到月上中天时,才终于停下。
那大叔擦了把汗,憨笑道:“姑娘,蒙城就在前头了。如今城门关闭,明儿一早你才能进城哩。”
“有劳大叔。”
沈妙言跳下牛车,早已被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借着月光瞧见前方果然矗立了一座城池,心下稍安,看见不远处有棵大树,便拎了裙摆走过去,累得直接躺在了树下的青草地上。
牛车晃晃悠悠地离开,她躺了会儿,却饿得睡不着,于是又坐起身,从怀里摸出个庙会上买来的糙米馍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馍馍凉了,硬得咯牙,她费劲儿地咬了两口,实在是嚼得费力,见不远处田地旁有条溪流,于是跑过去,将馍馍泡进溪水里,希望能够泡得软一点。
一道黑影从树林上方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不远处。
君天澜负手而立,看见的便是小姑娘跪坐在溪水旁,香甜地吃着冷水泡馍馍的模样。
她的侧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很满足,嘴角总是微微翘起,仿佛离开他,于她而言从不是什么艰难的选项。
眉宇间的戾气重了些,他缓步朝她走去:“好吃吗?”
“嗯,好吃!”
沈妙言下意识地回答,又咬了口馍馍,随即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君天澜。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的确是他,下意识地朝后面缩了缩:“你你怎么在这里?”
君天澜扫了眼那只被啃了一半儿的馍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沈妙言倔强地往后退,“回去做什么?打搅你太子府的宴会吗?再说,薛宝璋若是看见我,也会不高兴的!如果我的存在是给四哥添麻烦,那我为什么要回去?!”
简单的几句话,却叫君天澜的心狠狠钝痛了下。
他垂眸盯紧了她的脸,月光下,那双琥珀色瞳眸闪烁着盈盈水光,比星辰更加纯真。
他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些,“那你想去哪儿?独自浪迹天涯,还是去魏国找那个小崽子?!”
沈妙言身子一僵,震惊地仰头看他,他的凤眸像是两簇燃烧的火焰。
她紧忙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仍旧透出浓浓的倔强:“我不回去!我喜欢你,喜欢你将天下苍生装在心里的模样,喜欢你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鞠躬尽瘁的模样!我喜欢那个有担当的君天澜!”
“这天下,没有人比四哥更适合做皇帝,我明白的所以,若我拦了四哥的路,便是与大周的苍生为敌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成为天下的敌人,更不愿意成为四哥的包袱和麻烦!”
君天澜从未在沈妙言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凛然,决绝,执着。
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再如何有胸襟有胆魄,那也只是在深闺女子中出类拔萃而已。
可他从不知道,她竟然思虑过这么多,她竟然独自一人背负了这么多
月色澄明。
麦田中的青麦快要成熟,夜色中弥漫着山野林间的味道,溪水潺潺流过,初夏的夜寂静安宁。
沈妙言终于挣脱开君天澜的手,转身朝蒙城跑去。
她还没跑上两步,忽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那人声音低哑,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你的存在,从不是麻烦!”
多少个难捱的日夜,都是她陪着他一起度过的。
四年了啊,因为有她在身边,所以时光也可以变得短暂。
他想要她一直陪着他,再陪四年,再陪四年
直到他们子孙满堂,直到他们双双老去,直到他们一同离开这世间
他将沈妙言翻过来,俯身咬住她的耳垂:“沈嘉,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
沈妙言鼻尖泛酸:“若你以大周太子的身份说这番话,民女自是无话可说,自当遵命。若你以君天澜个人的身份,恕我不能遵从!”
君天澜狠狠咬了口她的耳垂,低低笑了起来:“我是以沈妙言夫君的身份,说出的这番话!”
沈妙言一怔,男人突然拉着她一起跪到地面,面容冷峻地盯着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苍天为证,明月为媒,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