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与萧赫成婚之后,碧云便一直称病休息,连着数日我都未曾见过她,但是新婚那日她在我房中所说之话,我每每想起却都不寒而栗,她便像是一颗隐藏着的炸弹,随时可能在我不经意间引爆。
连日来暗中的心惊也终于让我按捺不住,主动去她的别院中找她,深秋的天气下着雨,别院里设施简陋,道路泥泞,我的鞋没入院中泥地,早已湿了个遍,刚想转身回去再换双鞋过来,却忽的听到碧云唤我的声音:“二夫人。”
我一惊,望着脚上的泥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她见我无动于衷,便主动撑着伞迎了出来,走到我身侧,道:“二夫人,你来了。”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对她讲道:“是,碧云,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必须向你问清楚。”
碧云的表情仍旧波澜不惊,面对我的话语,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沉默地做了个请我进去的手势。
走进她的房里,她帮我将伞化了放在厅外,将厅门关紧之后,又替我沏了一壶暖茶,回过头又问道:“二夫人,您冷吗?要不生个炉子?”
我回道:“碧云,不必了,我坐坐就走,况且这天还不算太冷,不用麻烦了。”
她端了茶水过来,淡笑说道:“二夫人,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茶叶,只好委屈你将就着。”
我执起茶杯,煞有深意地望着她道:“碧云,这茶叶好不好只是次要,你也知道,我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饮茶叙旧。”
碧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望着茶水飘起的暖气,淡然道:“碧云自是知道的。”
“那么,这其中所有缘由,你现在可以说了。”
碧云起身将几扇窗户也都给关严实了,又回到座位上,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格格,你对碧鸢姊有恩,因此碧鸢姊不希望看到你嫁入朱家,日后明清对垒交战,格格处境如何,你应该能够想到。”
我打断她道:“这样的处境,我暂时还不敢去想,更多的是不愿去想。但是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碧鸢当年是如何逃出去的,以及她和你现在的立场又是如何?”
碧云的眼神淡漠,只是望着眼前茶几上的杯子,平静说道:“当年碧鸢姊背叛朱娆睢,因此她派了宋秋蒿暗中诛杀她,碧鸢姊知道自己已惹祸上身,因此求助于我和诚归堂兄。我与诚归堂兄生怕碧鸢姊受到迫害,夜夜守在英亲王之子的府邸后院,因此亲眼见到那日凌晨宋秋蒿将碧鸢姊打晕推入河中的情形,待得宋秋蒿离去,诚归堂兄潜入河中将碧鸢姊救起,我又联络了人偷来了一具尸体,换上碧鸢姊的衣裳,推入了河中,因此第二日你们见到的尸首并不是碧鸢姊的。但碧鸢姊因为呛水过多,因此直到现在,她的身体仍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每至深秋便开始咳嗽不停,这几日,我已偷偷地给她送去了不少枇杷露,每次相见,她都嘱咐于我,要我暗中好生照顾你。”说道这里,碧云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至于格格所说的立场,碧云在这里也只能告诉你,我们生而为大明人,总是希望故国能够重振。但碧鸢姊受到迫害也是事实,因此我与她以及诚归堂兄,都不想再帮朱家做事了。”
听她言罢,我沉默了良久,才道:“碧云,我想去见见碧鸢。这几日大夫人与我提过,想要我陪她回一趟应若道观,而正巧碧鸢也在那里,我……想去见一见她。”
碧云点头道:“格格,碧鸢姊同我说过很多你的事情,你对她来说,想必是她这辈子惦念的人。她听说你从成亲王府里逃了出来,也是担心不已,直到正巧我与你相遇,有了你的消息,她这才放心下来。”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初遇她时她温婉暖意的模样,靠在傅赫勒的身侧,替我们剥着秋橘,鼻边似乎还绕着橘子的香气,那日的秋阳淡淡,照着一车人欢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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