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巷子只听得见脚步声——芸锦埋着头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路拼死狂奔着。跑了片刻,胡乱逃窜着, 总算逃到了离皇宫只剩两条街的路口。
“公主, 怎么这么慢, 不跑了吗?”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后面如鬼魅般的传来。
“芸锦”的手心黏满了汗,她听着背后的声音,波澜不惊的转过身。抬起的却是沈辞的脸。
打从出巷子开始, 穿着芸锦衣服的便是沈辞。沈辞早在巷中把芸锦的衣服对调了,跑时刻意埋着头四处冲撞,以此迷惑对方。
“哼,调虎离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蒙面黑衣人冷嗤道。他一个手刀闪过, 沈辞喘着气费力的挡住了。
沈辞的伤又开始疼了,在剧烈狂奔的消耗下,她已经是体力透支了。一停下来, 疲惫的不光是身体,更劳累的是精神。
“我该夸你这个黄毛丫头,不自量力还是勇气可嘉呢?”一拳过去黑衣人,沈辞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打中了腹部。沈辞“噗”的咳出一口血,她擦了擦嘴角。
这样下去……不行, 她很快就会扛不住。双方的差距如越鸿沟, 她没有胜算。
黑衣人盯着沈辞, 见沈辞依旧毫无动摇, 道:“看来不给你尝尝死的滋味, 你是不会放弃了。”他嗖的掷出了什么东西,速度快如疾风。
沈辞的瞳孔巨缩了下,还没来得及防卫,她就感觉自己的额头一阵刺痛。她摸着头上湿润粘稠的东西,鼻尖似乎有淡淡的铁锈味。沈辞的膝盖发软,无法反抗的跪倒在地。
黑衣人玩味的道:“武功固然重要,但天下最无声恐怖的武器——还是毒。”
沈辞的脑子不清不楚,意识被腐蚀了似的麻痹着。她的脑子里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疼痛感异常清晰。她的五脏六腑似乎也在灼烧,沈辞想要蜷缩起身体,但手指失去掌控动弹不得。
她还不能倒下……
沈辞这么想着,自己都未察觉到嘴角溢出的黑血。她的触觉也无声被毒抽离了。
血蹭在了衣裳上,一点点渗透,淌在青石板地上。暗红的血液勾勒着衣裳的花纹,沈辞的手脚开始感觉冰冷,刺骨的凄凉挥之不去。
沈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艰难的想要聚焦,看清眼前的事物。
黑衣人慢慢走到沈辞身边,“你是个习武的好材,也是忠心的下属,但你不是识时务者的俊杰者。”他好像很愉悦,对着冰冷的杀戮。“中了世上第一剧毒炼欲,被剥夺视触嗅三觉。又有了刀上的忘心散,你怕是从古至今第一人。”
他蹲下,“忘心散能让你在死前,重回最重要的记忆,还是很幸福的吧……那么,你最重要的记忆是什么呢?”
沈辞的眼前一黑,耳畔边突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
芸锦穿着一身艳裙,美得深入人心、不可方物。芸锦拉着她的手,用着白绷带一圈圈缠绕在她的手上。芸锦细腻滑滑的指尖似有魔力,安抚了沈辞的焦躁。
芸锦微微一笑,花枝乱颤。“手伸过来。”
沈辞恬静的笑了,扯起虚弱的嘴角,手指轻轻颤动想要握住虚无的幻觉。“公主……下辈子……属下,护你……百岁无忧……”
这是上回她许的诺,纵然意识不清,但沈辞还是没有思考的立誓。
还能动吗?看来在中了“炼欲”后还能动的,沈辞也数第一个了。
黑衣人冷冷的踏过地上的血迹,恶劣的笑了笑。公主?呵,可惜了啊,你们之间仅存的只会有无可弥补的仇恨,交织在暗无边际的绝望了。
*
芸锦不安的蹙着眉头,额头上挂着冷汗惊醒了。她醒来才算松了口气。还好都是梦……
芸锦喊道:“沈辞。”半天无人响应。
芸锦又重复了一遍,依旧如此。她匆忙跑下床,冲到院子里不顾及形象的大喊:“沈辞!”
“呀,公主,您别出来了!赶紧回屋吧!外边冷着呢,又病了怎么办?”窸窸窣窣赶来的是玉竹,见着芸锦赤着脚吓了一跳。
芸锦毫不动容,心底的不安渐深。“沈辞呢?”
玉竹怪异的看着芸锦,结结巴巴。“公主你病糊涂了?沈,沈辞她三天前就已经……”玉竹悲伤的低下头,顿了顿“逝者已去,公主也该节哀顺变。”
记忆如潮涌来,芸锦攥紧的手突然失力的松开。
不是梦,都是真的!
三天前,她被那个傻子骗了。沈辞说不在乎她,把她打晕了。等她醒来,穿的就是沈辞的衣服。她去找沈辞,只看到了一滩干涸的血迹,还有自己衣裳的残布。是死是活,杳无音信。
芸锦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三天,不吃不喝的。她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一个人在夜晚掩声哭泣。
谁要你命来还我的了!本公主不稀罕!
她甚至让玉竹给她上了壶酒,玉竹不给就无理取闹。芸锦想要任性的大闹一场,闹回来那个傻子。沈辞看见她这样,一定会回来找她吧。她就又能看见那个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用着属于自己的笨拙方式来宠她哄她的傻子了。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她心心念念的人没回来。
芸锦的脸颊上挂着泪痕。傻子,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只要你回来,我以后保证不吵不闹,不会刁蛮任性,不会打你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要母后了,也不要公主这个冰冷的称号。我只要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