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得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后,一个落拓不羁颜容出色的书生探出头来,他的脸颊上有块细长的伤痕,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又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他打了个呵欠,“总算下朝了?”
哦,该挨千刀的阜远舟和甄侦,一个闹得他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一大早就拎着他一起来上早朝,朝廷的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都被一群马踢坏了脑子吧!
苏日暮很怨念。
没错,这就是翰林院出名的茶道美人甄侦学士的马车,而充当车夫的就是昨个儿那两个被他耍的垂头丧气暂时不知是属下还是私人护卫身份的鹧鸪和鸣鹤。
甄侦似乎也不怕他们暴露面目在苏日暮面前,用明着是保护实则肯定是防止他逃跑的理由放在他身边,被别的不知底细的官员看见了也只会觉得那个儒生般秀雅“无害”的男子的确需要人手随时传召吧。
当然,鹧鸪和鸣鹤也不像表面上看去这么简单,会被苏日暮耍着玩也只是因为他们和苏某人的变态段数差太远了罢了,现在他们看他的眼神都是诡异的——能惹毛温柔沉着心思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整天带着温雅笑容的大人的人,估计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没多久,苏日暮就看见了那个即使和很多人相似的一身雪青官袍依旧鹤立鸡群的男子,不由得暗嗤一声死腹黑伪君子斯文败类。
甄学士仿佛能听到他心声似的,隔着人群就精准地看过来,温润一笑,笑得苏大才子差点就毛都全部炸起来了。
苏日暮内心掩面——克星是比宿敌更有杀伤力的生物有木有?
甄侦身边不止跟着担心某才子已经被辣手摧才的楚故和燕舞,还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气质有点阴郁的中年人——太医院的太医秦仪。
甄侦本来也打算在退朝后向天仪帝禀报一下苏日暮的情况,向他讨个太医,谁知被他的突然受寒打断了计划,没想到在出宫时永宁王居然叫了这位太医过来,让他出乎意料了一下——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仅是阜怀尧,连阜远舟都很重视这个恨不得淹死在酒里的酒才?
楚故和燕舞看到苏日暮就赶紧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副唯恐他掉了块肉的表情。
某酒鬼顿时觉得很安慰——果然不单是他一个,还有别的人也遭过甄侦的毒害。
“苏公子,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楚故问。
说到这个苏日暮就哀怨了,他穿着黑色的长衣,还批了一件同色的袍子,看起来皮肤更加白惨惨的,脸上还有伤,倒真的像是被虐了一顿似的,“一点都不好,吃得太撑,床铺太软,觉不够睡,酒不够喝。”
后面那个才是重点吧——楚故和燕舞嘴角抽抽,在人前气度好如甄侦都差点没忍住给他一飞刀。
幸好他的马车停在角落里,没有人围观,不然忽略掉嘴欠这点,就凭苏日暮这形象这可怜兮兮的表情这完全不同于先前牙尖嘴利眼高过顶气势的模样,指不定引发多少不知内情的人的母性光辉呢!
苏日暮唉声叹气道:“小生胸无大志,就想归隐田园不受红尘世俗困扰,某些人还死活拖我进这十丈软红,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该惭愧的某些人:“……”
苏日暮继续叹气:“小生没什么追求,唯好一个杯中物,某人还那么残忍地剥夺小生的唯一爱好,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该羞愧的某人:“……”
苏日暮还想叹第三口气,就被甄侦优雅地……拖下了马车。
和苏大才子斗谁的嘴皮子比较毒辣杀人不见血显然是不明智的,好不容易制止了额头准备暴跳的青筋,甄侦无视他的话,直接把人拽到不明情况的太医面前,礼貌道:“秦太医,这位就是病人,劳烦你看看了,你要上马车还是找个别的地方比较方便?”
“不用了,就这里吧。”秦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没怎么抬眼,这般道。
苏日暮用眼神狠狠地在甄侦身上戳窟窿——谁是病人?!
俊逸清雅的男子笑着回视他。
苏日暮猛地想到自己的“酒权”还在这个腹黑手里,只好不甘不愿地伸出手。
“甄大人客气了。”秦仪敷衍地道了一声,就专心开始给苏日暮诊脉。
楚故和燕舞都凑过来,然后他们看到秦仪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把手按到苏日暮胸口肝脏的位置,一压。
正忍住武者内劲反弹的本能的苏日暮眉头一皱,差点痛哼出声。
于是,本来阴沉沉的太医瞬间炸毛了,跳脚了,“甄大人,一个快死了的人还来看什么大夫!?直接办后事吧!!!”
楚故和燕舞大惊,甄侦眼神一紧,“您说什么?”
他几乎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黑衣书生,后者依旧浑不在意的模样,好像只是听到他自己没吃早饭所以饿了的消息似的,眸光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秦仪也不管眼前这永宁王亲自点名要诊治的人是谁家亲戚还是哪位官员什么的了,恶狠狠指着苏日暮的鼻子,气场全开,那架势像是山洪暴发一样,“你自己说说,你一天喝多少酒!?”
苏日暮被这个太医的气势弄得一呆,随即耸耸肩,无所谓回答道:“八坛九坛还是十来坛来着,忘了。”
甄侦等人都是见过他家成堆的酒坛子和他喝酒直接灌的架势的,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恐怕还不止十来坛吧。
秦仪气的简直连头发都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