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中州皇帝对赤宁城那人的深浓敌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而这一番话方说完,再看胞妹,入眼是一双含着清泪的晶莹眸子,那两眼泪盈盈的清泉,好似能把人的心都化在里头——他哪里还敢再说话激她,也不顾底下众人是否会瞧见,就想去握妹妹的手,却被她甩了开去!
妹妹!凤无极急了,他混账惯了,竟连自己最疼的妹子也欺负,更别说她还怀着身孕,要是气坏了可怎么是好.
是我没用,出嫁这几年,对中州与北境修好,并无半点用处.凤幽夜喃喃地,以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道.
说什么傻话!你下嫁于他,不仅赤宁城得了休养的生机,对中州,也是止戈的一面旗帜……这些,妹妹不会不知.凤无极紧盯着她眼中那两汪碧泉,生怕那泉水就要满溢而出,赶忙补救道,当初三书六礼也未少,如今他要再娶,按理怎么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只要妹妹一句话,我便把他抓也抓回来,要他给你磕头认错……
不,皇兄.这一回,那两汪泉水真的盈盈绝了堤,看得皇帝心都颤了,他、他早就写了休书……虽然他说未曾具名,可是白纸黑字……上面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你说什么?!这下皇帝是气得心肝颤了,连朕的妹妹也敢休?好一个宁徽玉!
凤无极随手抓了个玉碟就往堂下摔了出去,惊得底下众位原本饮宴正欢的公子立时噤声不敢再动弹.虽听不到那兄妹俩的对话,对皇帝喜怒无常的性子,众人皆是畏惧不已.就连魏远之也停下了饮酒,朝着凤幽夜,深深地望了一眼.
皇兄息怒.宣平公主却冷静下来,泪痕已拭去,语气亦恢复了平静,如果我的婚配于中州还能有利,随你怎么安排,宣平定会谨遵圣谕……我先告退了.
宁幽卷131、伤嫁衣
三年的光阴如流水,回想起来,有太多点点滴滴,足以令她生泪.
中州皇宫的富丽堂皇,与那赤宁城的孤寂冷清比起来,对比实在过于悬殊了.如今她回到了这年少时的自己势要逃离的宫殿楼宇之中,对于往昔种种苦楚,却不知心里更多的是后怕,还是,挥之不去的缅怀……曾经,她也是碧玉年华,鲜妍娇憨,不知天高地厚,更不识人间愁苦.
她认定了那人,即便连迎娶的礼节都被简化到简陋不堪的地步,她亦未多说什么,舍弃了皇兄替她准备的红妆十里,轻车简马,奔赤宁城而去——既然他不想大操大办,她也无谓用那些累赘的身外之物搏人一顾,反倒被人看了笑话……到了那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也有过忐忑,然而新嫁娘的娇羞与欣悦掩盖了一切事实.在彼时的凤幽夜眼里,他的赤宁城,美如画卷;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淳朴而良善.
在中州随行来的礼官面前,她披上嫁衣,与那人行了礼.
自那一刻,她更就此认定了,此生此世,非君不可.
礼官不知道的是,洞房花烛,她坐在床沿,唯有喜烛斑驳的红泪,映照着鲜红的嫁纱,满室旖旎柔光,伴着她悠长寂静的凉夜……烛火燃尽,她的凤冠仍未除,嫁衣,更是如火刺目.
仿佛在嘲讽她的幼稚与天真……
接下来的无数个日夜,她都在这般的等待中度过——举目无亲,度日如年.
她喜欢穿红色的衣衫,仿佛每一日都是洞房花烛,她仍是待嫁的新娘,随时等君一回顾,替她揭下那艳红的盖头,卸下沉重的凤冠……这也许,早已是她心头最可悲的执念.
韶华易逝,如今她更是个身材变形,容颜亦不再鲜亮的妇人.曾经的他对她冷漠至极,如今,即便两人缱绻已深,他要抽身离去,亦非什么值得挂齿的事吧?
只是为什么,他明明休了她,还要来寻她;明明跟她人定下了婚约,还要跟她说那休书不作数……玩弄她的感情,真的会让他感觉痛快么?
这般愚蠢而悲哀的她,在赤宁城人人眼中都是一个笑话的她……心揪成了一团,泪已流干,中州公主靠在枕边,终于渐渐睡去.
明日,也许她会披上新的嫁衣,等另一个人,来为她除下……
夜已深沉,中州皇宫的守卫们又一次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真是,越来越笨了这些人!嫌弃地拍了拍洒了药粉的手,顾无痕仍是不大放心地环顾四周——毕竟那个男人醒了,她还是小心为妙!
公主的寝宫,守备本就不算特别森严,四下静悄悄的,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她这才稍稍放心,你要做什么就快点!不要让我听活春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