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舅爷那颗顶着军用裁绒皮帽子的硕大的脑袋与地面相接的那一瞬间,金尚像是看到洞库的最深处涌动一片温暖的彩虹!那里像是燃起了蜡烛或者焚起了檀香……金尚同时也冷静地告诉自己,洞库的最深处应该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一切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能发生什么事?盛着冯尔禹的骨灰的青花瓷罐子此刻应该是冰凉冰凉的,老子才不相信这些……
四舅爷连续跪拜再三,磕头如捣蒜。这时,冯尔禹的影子飘然而至,金尚有些反感,问:“又怎么啦?没得罪你吧?”冯尔禹冷笑两声,说:“这人,嗯,才应该是你的师父,可惜呀,老人家年纪太大啦,有那份心,没那份力啦。”
我日,你玛的这是什么意思?老子若不是念在你那套悬而未决的房子的份上,早把你的骨灰撒到山上去了……金尚不想与这阴魂说过多的废话,只是点头,表面上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四舅爷跪拜完了,就站了起来,问:“我能进去看看?”金尚就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舅爷,请吧,这里面,我说了算。”
冯尔禹的影子还在金尚的身边摇晃着,说:“这里,应该是我说了算。”金尚不理冯尔禹,抬起胳膊,示意四舅爷先走。冯尔禹又在冷笑,说:“没看出来啊,你伺候人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
四舅爷步履沉重地往里走,金尚紧紧地跟在后面,冯尔禹的影子就贴在金尚的耳边,说:“我不想挪地方,哪里都不想去,这里才是我的地般,就看你的啦。”冯尔禹说这话的功夫,四舅爷已经走到了洞库的尽头。
金尚忙着上前一步,说:“舅爷,这最里面的一片地儿,我专门祭奠我们的大师兄的,不过,这香炉和一对烛台,咱们都可以拿去用用,也算是借我大师兄的一点仙气。”
站在那个青花瓷的骨灰罐子面前,四舅爷双手合十,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深深地弯腰,三鞠躬。金尚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刚才他心中十分紧张,一度担心四舅爷又要跪拜冯尔禹的骨灰。在四舅爷与冯尔禹的亡灵之间,金尚毫无疑问地站在四舅爷的身边,冯尔禹活着的时候归根结底是一个两面三刀之人,哪里值得四舅爷这样的人物去跪拜?
四舅爷垂手站立片刻,抬手解开了棉袄的上面的两颗扣子,又伸手到怀中去掏。金尚看不透下一步,只好假装深沉地站着默不作声。冯尔禹的影子就有些得意的腔调,说:“仗义!”
金尚目不斜视地盯着四舅爷的在怀里掏掏索索的手,他搞不懂四舅爷的意思,也知道不能问。终于,四舅爷的手举到了金尚的面前,说:“把这东西,放进那罐子里面去吧,算我欠他的。”金尚接在手中,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凭感觉,应该是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玉坠儿。
“舅爷?”金尚满腹疑惑,就算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也犯不着如此对他吧?四舅爷不理会金尚的疑惑,只顾自己弯腰拿了香炉,又捉了两只烛台,然后就转身往外走。待到四舅爷走出十几步之后,金尚只好把那玉坠儿放进了青花瓷罐子里面。
或许是洞中潮湿的缘故吧,金尚捏着瓷罐子的盖儿,挪出一点缝隙把那玉坠儿放进去的瞬间,竟然闻到了一股子怪怪的味道。像什么呢?金尚一时想不起恰当的词汇,只是觉得腹中翻腾不止,所以他只好匆匆地逃跑一般冲了出来。
四舅爷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香炉和烛台扔在地上,金尚甚至担心被摔坏喽。天黑得很严实了,按说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没想到,四舅爷却说:“走,挣你老板的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