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墩
【司马光】
我与王公尚在兹,乌衣巷口日迟迟。
若说墩姓谁能改,江左犹忆旧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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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绍暗暗向床边移动,窥得机会,便抓起玉印,一气跳下床榻。
小槐大惊,金豆豆差点掉下来。若是世子有什么闪失,夫人怕不得把自己杖毙了!大喊道:“世子!”也跳下床榻追去。
小槐虽是胡姬,健步如飞,奈何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案床。
小绍离一个穿米黄色……衣的最近,忙乱中也不分辨是王敦还是王导,总之先抱上大腿再说!他二话不说,用印章在那人背后的广袖上啪的盖了上去。
小槐绕到那人面前,不敢叫他让开,但那人听得真切,知道小绍在自己身后,便转过身来,把小绍一把抱起。
那人手上茧极厚,怕是舞剑多于挥毫,眉目间有萧杀之气,却是那飞扬跋扈的王敦大叔。
王敦刚要吓唬小绍,小绍却先发制人,清亮的一声:“大叔!”
小儿肺活量小,但音色极高,他这一声大喊,王敦都有些发晕,殿中所有声音都被盖过了,一时间几十双眼睛便看过来。
王敦虽然被这小子“暗算”成功,但他总不能跟婴儿比个高下,只得将他放下。小绍有心将这事坐实了,也不管脚下是青石板,又喊一声“大叔”,顺势跪下要磕头。
今日局势已然明了,司马睿不日要登极,那眼前的小子说不得便是太子皇子,王敦可不敢受他磕头。只是他伸出手来,小绍双膝已着地,这一扶,便是将对方子侄的身份坐实了。
众人都只当看戏,却有一人冷眼旁观。
谢裒多子多孙,便是那又痴又聋的一品家翁。王谢又有通家之好,他心下了然,朝司马睿一鞠:“世子既与王祭酒一见如故,王祭酒膝下无子,不如便收世子为义子,教训文武。”
这谢幼常二叔,儒雅之下,眼光却是极毒辣的,不愧是东山宰之父,才高一斗的玄祖。
王大叔拥兵自重,比于秦时,便是那王翦白起。杀神不得善终,王翦自污。后世说功高震主,此时说的是“枝大害本,尾大不掉(摇晃之意)”。
谢二叔一句话,便正了五伦,将来王大叔纵有不臣之心,也会因这一点情分和伦常而不能下死手。
至于小绍,他一个飞面教徒是为无天地,吃洋快餐大的是为无君,又当过几年假和尚是为无亲,背后喊老秃驴是为无师。
情分是实,伦常是虚。若两阵对圆,便是明成祖干朱允炆的格局,逆风都能打成顺风,所谓“飞龙骑脸一口奶”是也。
魏晋风俗,聚族而居,陈郡谢氏又是不分大宗小宗,比别姓更热闹。子弟俱就社而学,不知这谢家宗祠,是何等兴旺光景!想来是不会有“耶耶乎文哉”“都都平丈我”,必是监于三代的文献世家吧。
不知可否一借《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小绍有点狭促的想。
此时天下尚在治乱之间,礼乐尚在存坏之间,从黄河故道里挖点泰山石篆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小绍的思路没往石人一只眼的方向发展,不然后世的训诂家就惨了。
王敦也是喜欢这小子胆大,当下便“好好,既然世子亲近老夫,老夫便认下了。这里有本笔记,便是老夫平日里文武两道的心得。待抄录一遍,便赠与世子作见面礼吧。”
小绍没想到这任务还有个类似武穆遗书的隐藏奖励,心中更是欢喜。王敦便拿胡子扫他:“叫义父。”
小绍倒是没什么负担,前世宗祠里若是见了这位,怕不得喊声祖宗磕三个响头。当下小嘴极甜,“义父义父”的叫。
只是当前任务进度只有50%,毕竟道德约束要是管用,“那还要条子干什么”。他在王敦怀中扭动两下,王敦当他孩童好动,便把他交给小槐。
他在小槐手中也不安分,小槐也怕他今天再胡闹,有心消耗他的体力,也不制止,只是扶着他跑,免得跌着。
小绍要找那顾家正太,但他此时视角太低,只见“比肩继踵”,他又不记得顾家正太的服色,心中大是着急。
好在那污山,不,瘦版肉山大魔王极是醒目,小子龙三进二出,不多时便找到了。那后面的小尾巴,不就是顾正太么?
顾淳没想到这都能被人惦记上,正在剥橘子玩。小绍绕过顾和,把尚未干涸的印章盖在他衣袖上。
那淡青色的湖丝便染了个红印。一想到衣服脏了要被阿母教训,顾淳一言不合就哭了起来。
小绍有种“我在天际省,杀了一只鸡”(我在马路边捡了一分钱的旋律)的感受:‘导演,剧本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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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谢公墩》其二:
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
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