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开,箍着我我没法做事了!”
杨盼松开手。母亲动作麻利,周围的厨娘们也把杂务打理得清清爽爽,她除了在御厨房里瞎转,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好在御厨房里新鲜东西多,她在簸箩里抓起一把豆子,好奇地问:“这是啥?”
厨娘告诉她:“大公主,这是胡豆。”
杨盼又换了个簸箩:“这些又是啥?”
厨娘笑着一一介绍:“这是越瓜、马芹、胡荽、胡葵和胡蒜……”
杨盼好奇心起:“有胡牛、胡羊、胡鸡和胡鸭不?”
沈皇后从腾腾的水雾里转过头,夺过一块手巾擦了手,没好气说:“扯蛋。胡的都是好的?倒是有胡女呢!”
“胡女?”杨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吃的?”
沈皇后“噗嗤”一笑,示意厨娘把刚刚出锅的汤饼端到杨盼面前:“吃吃吃!吃傻了么?尽知道瞎说!”
面汤是长江鲂鱼吊的鱼汤,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摆在汤饼上,被水汽蒸得半熟,鲜胡椒和芫荽被热气蒸出浓郁芳香的气息。杨盼肚子“咕噜”一叫,顾不得热气扑面而来,欢叫一声坐下,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她在苍盂山当孤鬼飘荡的时候,好像也曾思念过母亲亲手做的佳肴。
杨盼吃饱了,脑子又清楚起来,恰见沈皇后一手支颐,定定地在望她,目光慈爱,表情却有些不忿。杨盼低头舀了一勺汤,咂摸滋味间也咂摸出了古老的记忆——这些胡地的东西大概都是父皇征讨西凉的战利品,而那个胡女,也是一样。
隐隐记起来,好像那辈子耳朵里也反复飘过一个奇怪的名字,曾经当着杨盼的面,沈皇后也提到这个名字几次,都是怒发冲冠的样子,而作为皇帝的杨寄,总是伏低做小赔不是,但又会很固执地说:“你就当行行好,可怜一个孤女。谁能选自己的出身呢?我也不能,你也是。”
然后再哄:“亲亲的阿圆,你放一百个心,这天底下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只看你一个女人,若是背誓,你懂的,叫我——”
这时候,他的嘴通常会被沈皇后捂起来,挨个白眼儿加一啐:“死相!嘴巴又没把门的了?没看见孩子还在这里?!”
皇帝夫妻,跟寻常夫妻差不多,这一关一过,通常就和和美美的了。过后,皇帝还会看着杨盼开玩笑:“啊呀我的阿盼,我可说错话了,天底下其他女人可以不看,你可是阿父看不够的呢!”然后捏脸揉脑袋,宠爱不一而足。
杨盼边想着,边把碗里最后一口鱼汤喝干净,然后看着沈皇后问:“阿母,那个胡女叫啥来着?”
“问这干啥?”沈皇后送来一个爽脆的白眼。
杨盼说:“随她是什么样的孤女,也该服我的管!”
沈皇后不由笑:“你是哪尊神,人家要服你的管?”然后摸摸她的头发说:“耶若她不招惹咱,咱也不招惹她。只要你阿父不变心,宫里多养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耶若。
杨盼在心里暗暗地记着。
这些环伺在身边的人,都没有安好心,可惜她是后来才知道,一切也有点晚了。
没心没肺一回就够了,决不能有第二回。
她抹抹嘴,准备离开了。沈皇后问:“哎,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孤女?”
杨盼顿时瞠目结舌,想叫她爹背锅吧,这公母俩天天黏糊在一起,到晚上自己就得穿帮,挨一顿戒尺是小,自己前世今生重来一回的怪事更要惹疑。杨盼有急智,一按肚子,皱着眉“哎哟”了两声:“我肚子疼……”
沈皇后显见的不信,斜着眼睛盯着。
杨盼亦知道自己从小这样的鬼话说得有点多,此刻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装:“昨儿晚上睡了一身汗,没高兴叫人给我擦身,只怕吹了晨风,肚子着了凉——哎哟不行了我得上茅房……”
沈皇后将信将疑,但人有三急,不能不许人家去茅房,只能一巴掌拍女儿背上斥道:“去吧——哪里像个公主!茅房……宫里哪有茅房?那得叫‘如厕’‘更衣’……”
管他叫啥。
杨盼捂着肚子,把自己内心那张二十岁的老脸撕开,装得还十二岁一般,一溜烟跑了。
为了防止沈皇后再杀回马枪来,杨盼足足在圊厕里呆了半个时辰。圊厕虽然不大,四周围着幔帐,铜香炉里燃着篆香,胡桃木的矮案上摆着洗手用的蔷薇水、三花澡豆和塞鼻子用的干枣,一点恶浊的气味都没有。坐得不耐烦了,还有木雕脑袋、布做身体的小人偶可以把玩。
杨盼顿时觉得十二岁真好!连人偶都依然觉得好好玩!她看着人偶软绵绵的丝布肚子,想着一会儿回屋子要在上头写“罗逾”两个字,再拿几根缝衣针戳进去!
直到外头传来金萱儿不耐烦的声音:“大公主,您的腿蹲得不麻吗?皇后叫您呢,可不能耽误!”
杨盼嚷着:“来了!如厕都要催!”
她放下小人偶,洗了手,一脸惫懒地出了圊厕。
金萱儿张着手给她围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