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晚,他内心里的想法难以描述,无法言说。
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他记得小满曾经笑着跟他开玩笑说,我爹啊,我爹凶着呢,你要是有一天敢欺负了我,我只要回家一哭,他能拎着菜刀天涯海角地追杀你。
那时候他还笑一笑,然而现在,他信了。
……
他终于在小满父亲这里——
得以看到父爱的另一种解读方式。
☆、第二十章“左牵黄,右擎苍”(1)
我的古诗词素养一直没有那么好。
苏轼的词我只知道那有名的几首而已,背的时候还总是忘,反反复复也记不清楚。但独独那一首《密州出猎》的前两句,我自从看过,就想忘也忘不掉。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老夫我姑且抒发一下少年人的狂傲之气,左手牵着黄狗,右手托着苍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住这一句,可能是觉得这一句读起来就很有魄力,十分豪迈。背得那个时候忍不住地构想那个画面,心里还在问自己: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这样?
……
我爹下楼以后,我在家里踱来踱去,总也不能安静下来。
他们会去哪里?我爹难道就只是下去跟他说两句话?他会不会难为石越卿?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可不要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啊。
我发现自从牵扯到他们两个以后,我从头到脚都变成了一个矛盾体。一方面怕我爹欺负石越卿,不给他好脸色瞧,另一方面又怕石越卿对我爹印象不好,评价不高。这两个男人在我生命中的比例是对等的,哪一个我都没有办法放弃。
如果他们两个闹一闹,我还真不如去死一死。
我心情烦躁不安,打开电视,六点多的时候,新闻联播之前正是空窗期,什么好看的都没有。我翻了一圈,百无聊赖地关掉它,又跑到窗子前往下望。
我妈在这时候回来了。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我爹,一回头看到是我妈,长吁了一声。
“干嘛,看到你妈回来有这么失望?”我妈冲我瞪眼睛。
我没心情接她的玩笑话,“妈妈,你上来的时候,看见我爹和石越卿了吗?”
我妈一愣,“啊?没有啊,你爹下去了?”
“嗯,都快一个小时了,”我垂头丧气的,“你说他们去哪了啊,都说什么了?”
我妈把手里的菜递给我,然后自己上楼去换衣服。我七上八下的,随便地把菜扔在厨房台面上,就跟着我妈也上了楼。
我妈说:“怪不得刚才回来没有看到石越卿,还以为他回去了,没想到是你爹先妥协。这可真不多见,你爹居然还会妥协?”
“是我跟他说别让我夹在中间了,妈妈我真的好难受。”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我妈动作利落地换上家居服,“以前不都是男人夹在女朋友和妈之间左右为难吗?为什么现在反倒换成我了?”
我妈拉着我去楼下厨房帮她择菜,我蔫头耷脑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烧开一壶水,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小满,”我妈把海蛎子洗一洗,水花在她的手掌间飞溅,“你怎么这么紧张啊,你爹也就是嘴上说说,那你要是一再坚持,他还能死活不同意啊。”
“可是我也不想让他勉强啊,”我说,“他勉强同意的话,肯定将来也不会给石越卿好脸色看。我爹那个脾气,那以后我们还怎么常回家啊。”
“你真的是喜欢他啊。”我妈回头看看我,笑道,“我还从来没见你这么在乎一个人。”
我将芹菜的叶子摘下来,“要只是喜欢就好了,妈妈,我这回危险,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他。”
我妈咯咯笑起来:“那要是你爹和石越卿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一个?”
“哪个也不救!”我怒道,“让他们俩在水里打去吧!”
许是我的语调十分气愤,竟把我娘逗得哈哈直笑。我很幽怨地抬头看她,把所有的气都出在手上的芹菜叶子上。
我妈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看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忽然很认真地问我:
“小满,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啊?”
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子想起我刚跟石越卿认识没多久的时候,纠结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汐凰劝我说试一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说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汐凰当时问我说,小满,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也不知道,妈妈,我想过很多次,遇见过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就偏偏是他。”我将手中的菜叶子放下来,很认真地想,“他不是最帅的,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才华的,他笨嘴拙舌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连一句情话都没有跟我说过。他有时候也让我很生气,遇到事情总想要自己去扛住,固执得好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妈关了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