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薛嘉仁和莫欢俩人颇为熟稔亲昵,刘功心中遂警铃大作,他们主子莫不是遇着劲敌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按着王爷这个木讷性子,恐怕任重道远呐。
薛嘉仁自然是识得净空的。莫欢话音一落,他的视线在俩人间来回睃巡了几次,心中各种疑虑皆涌上来,却不好开口询问。
方才相对而立的情形如同如鲠在喉。净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可妹妹脸上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隐隐期盼的。
薛嘉仁打量了净空一眼,若是俗世中人,必是倜傥fēng_liú人物,恐怕会引无数女子痴慕。
可是见他眉目淡然,手里佛珠轻转,仿若最虔诚的佛门子弟,又容不得他人一丝遐思。
薛嘉仁心底的疑虑稍减,最后朝净空微微点头示意,只淡淡道:“多谢净空师傅相送。”
刘功见他在王爷面前如此失礼,瞪大了眼珠子,刚想厉声呵斥他“放肆”,却被净空一个眼神生生止住,低垂着头撇了撇嘴,心里恨恨道:好个楞头小子,日后亏得要吓死你。
薛嘉仁敌意满满,净空自然能察觉到,见他站在莫欢身边,脸上颇有示威之意。
手里的佛珠沾了冬日的冷意,微动间冷意蹿过指尖,把他心头方才那抹微烫彻彻底底地浇了个透,净空喉间哽着一丝苦涩,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回了个佛礼,便不再吭声。
南燕不笨,知道这个王爷行事低调,又有莫欢给她使眼色,行礼时依旧用法号称他。
南燕见到莫欢全须全尾的回来,悬了半天的心好歹落回肚里。也顾不得净空和薛嘉仁俩人之间僵持的场面,欢喜地上前把莫欢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见她眼睛发红微肿,猜到那位老师傅恐怕已经不好了,姑娘此行,倒全了当年一番情谊。
莫欢见南燕大松一口气地模样,知道自己此番行径让她担惊受怕,轻拍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原是我的过错,回去给你赔不是,也给你哥哥赔不是。”
南燕见她手指发凉,暗恼方才出门应该带个手炉才是,连忙替她搓了搓手,又见她脸色发白,心疼道:“姑娘可是冻着了。”
莫欢摇了摇头,抬头见薛嘉仁警惕地看着净空和刘功俩人,知道他不知净空身份,又怕他冲撞了贵人。
遂往薛嘉仁跟前一站,朝净空盈盈福了福身,浅笑道:“今日多谢净空师傅相助,只是日头渐晚,不好耽误了您的行程。”
方才刘功无意提了一句,太后娘娘今晚召净空进宫用膳。
净空对上莫欢明眸,也不去理会薛嘉仁的敌意,双手合十朝莫欢点点头,温声道:“施主稍安,贫僧告辞。”
刘功伺候着净空登了马车,才笑嘻嘻地朝莫欢拱了拱手,“姑娘,我们先告辞了。”又瞪了薛嘉仁一眼,才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去。
薛嘉仁冷眼瞧着马车慢慢驶出巷子,心中疑虑愈发深了,这个净空师傅,想来不是普通僧人,又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
转头见莫欢视线还焦灼在远去的马车上,一股焦躁浮上心头,话里万分不赞同道:“妹妹真要出门,喊我陪你去便是,怎可……。”怎可随意让一个外男相送,这话到底不妥,薛嘉仁想了想又换了句,“若是遇着个狼子野心的,可如何是好?”
莫欢收回视线,抬头见薛嘉仁不见往日温润,多了一丝急躁。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可他对净空的议论让她心里微微不适,只浅笑道:“表哥念书要紧,没得为了我的一些小事烦劳。”
莫欢大氅里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直直地对上薛嘉仁的眼,最后还是添了句:“净空师傅他是好人。”
薛嘉仁闻言心头一滞,眉头拧得更紧,想开口再说,一旁的南燕见俩人再说下去恐怕要坏了话头,她心里又担心薛氏那头的动静,遂笑呵呵地催促道:“巷子里冷,姑娘少爷快些进去吧。”又对着薛嘉仁道,“姑娘冻着了可不好。”
一句话便捏住薛嘉仁的命门。此处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把心头的燥意撇到一旁,护着莫欢进了小门。
柳婆子见莫欢几人进来,笑呵呵道:“姑娘回来了。”
莫欢抬眼见南燕朝自己眨眨眼,知道是她替自己捏好说辞,只匆匆的点了点头,也不去看柳婆子,只朝南燕道:“给几位妈妈一吊钱,大冬天里的辛苦妈妈了。”
柳婆子笑呵呵道:“方才表少爷已经赏过了,姑娘又赏了饭……”见南燕看了自己一眼,柳婆子机灵,知道他们歇空吃酒的事不好大声嚷嚷,不然就浪费了姑娘一番好意,遂笑道,“姑娘又赏了,倒让姑娘破费了。”
南燕笑吟吟道,“妈妈别客气了,我先伺候着姑娘回去,回头就给您送来。”
柳婆子自然连声应好,见莫欢款款而去的身影,身旁还跟着太太舅家的表少爷,心里暗叹一声,俩人若是能凑成一对,倒是一副好姻缘。
莫欢原是催促着薛嘉仁赶紧去前头念书,可他坚持要送自己回屋,莫欢扭不过他,遂应了下来。
俩人才将将走到院里,却碰上迎面而来的薛氏,南燕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太太怎么这么早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