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下的江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而且有软绵绵的东西在往上爬,一开始她以为是水下的水草,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触角般往船板上爬。
“仙人板板,五叔,头发!”
温澜九没见过世面,吓得往船篷里缩,撞到了坐在里面的男人,他倒是依旧镇定自若,跟雕像一样是死的。
“他娘的,老子好好地走个船,怎么就惹到下面那些该死的鬼东西了,仙人板板!”
龙五狂骂,拼命控浆调转方向,但船下的头发越来越多,将整个船控制了,动弹不得。
捂着受刺激的小心脏,温澜九死死地贴着船篷,看着那些黑色的头发湿漉漉黏糊糊地从船板间的缝隙钻进船篷,疯狂生长。
她怕,抓起里面的一把镰刀,往那头发上斩。
“去你的仙人板板,跟你拼了。”
一阵乱砍。
“你疯了,想死。”
手腕乍凉,温澜九的手腕被掐住,抬眸便撞上黎一白锋利的寒芒,浑身一怔。
“你想让船沉?”
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但温澜九不笨,看着船板上的坑,明白了他的意思。
船都被困在江心了,还有这么多恶心的头发,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淡定?他到底是什么人?
对这个男人,温澜九愈发好奇。
龙五弃浆,折身回船篷抓起一件红色褂子套在身上,咬着腮帮,“九丫头,你俩就呆在船上,我下去一趟。”
语毕,复杂地瞅了黎一白一眼,决然下了水。
“五叔你小心!”
温澜九耷拉着脑袋坐在船篷里,不能用镰刀,捡了根棍子乱打。
说也奇怪,那些恶心的头发就往她的身上爬,黎一白所坐的位置竟一根都没有。
龙五下船之后,从河里爬起来的头发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船篷外面的船板上,整个都被黑色的头发缠满了,黑漆漆密麻麻的,沾着粘腻的黑汁,往船篷延伸。
船身已然被这些头发卷裹着在下沉。
棍子也没用了,温澜九的脚被头发缠住,拳打脚踢。
所有的头发都往她的方向延伸,竟不碰旁边的男人。
她本不想求他,但眼下没办法,只好开口,“小白,救命。”
黎一白眼尾一掀,自是有一股邪气,悠悠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万太多了,我这条贱命值不了那么多的钱,一万差不多。”温澜九也是慢慢地摸清了这男人的套路,提着命讨价还价。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的黑头发,“既然是贱命,那不要也罢。”
语毕,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仙人板板,你不是有事求我吗?舍得这么让我死了?!”
“一码归一码。”
“黎一白!五万就五万,求你救我!”
心一横,一咬牙,还是小命儿重要,她要呜呼了温初十可怎么办。
黎一白高屋建瓴地瞧着她,拧巴着小脸,委屈的模样倒是比平时贼头贼脑的要讨人喜欢,几步跨过去,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说来也是邪乎,他一靠近,缠在她身上的黑色头发就自动松开了,怕极了他似的。
他抱着她伫立于船头,船身其他的地方都被头发缠满了,唯独他站定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温澜九怕死地缩在男人怀里,心里戚戚然,他看起来也是瘦瘦的,怎么胳膊这么有力,抱着她轻松得不行,跟抱只小猫咪似的。
他脸是冰的,但胸膛却是温的。
温澜九抿着小嘴儿,尴尬地看着他,“五叔下去这么久还不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船就快沉了。”
“怕死?”他戏谑地问。
“谁不怕,我要死了就没人照顾初十了,我不能死。”
黎一白脸色倏凛,手一松,将她扔进了河里。
温澜九被扔了个猝不及防,一头栽进河里呛了满嘴的臭水,自小生长在河边,游泳是难不倒她的,想就这么要她命,门儿都没有,利索地划动四肢。
水里那些黑色的头发,竟然海藻一般朝她的方向飘去,分分钟就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整个身子束缚住,动弹不得。
“黎一白,你个仙人板板,说好救我的。”
她被拉拽着下沉,吐着臭水破口大骂,那个男人,真是她温家的克星,打从他出现之后就接二连三出问题,特么的没一件好事。
她的整个身体被头发缠住拉入水底的时候,看到黎一白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那船也在疯狂地下沉。
滴答滴答。
温澜九听到水滴淌的声音,仿佛漫过了她的脑子,让她整个人觉得昏昏沉沉。
太阳穴突突地跳,眼也睁不开,只是鼻腔充满了臭味,那味道比大夏天农贸市场的垃圾坑还臭,熏得人呼吸困难。
“起来。”
伴着这一道冷漠的声音,有人重重的一脚踢在她的屁股上。
猛的激灵,温澜九总算是撑开了眼皮儿,死鱼眼盯着踹自己的男人。
这缺德的男人,说好救她的,丫的转眼就将她推进河里,被那些头发缠得脱不开身,等等……
小手在身上胡乱摸,确定不是做梦,只是胳膊和小腿上到处都是擦伤。
拜这个扫把星所赐。
头昏脑涨的,温澜九咬起腮帮子,也不指望黎一白会帮忙,自己用胳膊撑着想要站起来。
地面凹凸不平,有什么东西磕得她肉疼,还刺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