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面瘫日久,此时就算心中波澜滔天,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沉稳来到皇帝对面坐下,何升亲自为两人摆了棋盘棋子,便站到皇帝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厮杀起来。
方采薇教着妃嫔们插花,表面一直规规矩矩的,只靠心中吐槽捱时间。她可没忘记荆泽铭和自己说过,这位何贵妃十分不简单,且当年慧妃宠冠六宫,恰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后宫还是人家的天下,自己这世子夫人在府里尚且不能横着走,在这里要是不小心,不等于现给人家递把柄吗?
于是一直以模范教师来要求自己,教学耐心细致,和和气气,总算到了傍晚,宫妃们有那手巧的已经能扎出牡丹花或者荷花了,手笨的也能弄上两朵向日葵,何贵妃许也是腻烦了,知道找不出方采薇的错儿,又或者怕惹皇帝不高兴,反正是终于开恩,允许她告退回家。
方采薇规规矩矩地行礼,和宫妃们道别,这才走出养心殿,一出了大门,一直等在外面的碧丝就冲上前来,哽咽小声道:“吓死我了奶奶,虽然太监们一直都说里面好好儿的,可奴婢……奴婢……”
“能有什么?傻丫头,你就是天生胆小。”方采薇摇头失笑,然后伸出手:“扶着我点儿。”
“嗯,好。”
碧丝连忙上前扶住她,一面疑惑低声问道:“奶奶怎么了?”
方采薇微微抬头呈二十度角仰首看天,淡淡道:“腿有些软。”
“可是坐麻了?要不要奴婢现在帮您揉揉?”碧丝向方采薇的腿看过去,却听自家奶奶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不是坐麻了,是吓得。”
碧丝:……
走到宫门前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半个了,就见一个太监殷勤跑过来,对方采薇笑道:“是镇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吧?夫人请等等,世子爷马上就过来了。”
“我们爷……进宫来了?”
方采薇一脸惊讶,却见那太监笑得跟朵花儿似得,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啧啧,要说世子爷对夫人的感情,哎哟那可真叫一个相濡以沫生死相依啊,那会儿正好奴才在宫门前等着传口谕,就见世子爷飞马从街道一边儿过来,直到下马石前,一个飞身就下来了,然后就旋风般卷到奴才面前,若不是担心夫人,怎可能这样急切?”
“那……那他人呢?”方采薇心中真的被感动了:多么好的老板啊,就算在现代,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老板也不多见了,不把下属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就算是厚道。
“让皇上留着下棋呢,这会儿皇上估摸着您要过来了,才让奴才来等着,差点儿晚了。”
太监说完,抻着脖子的方采薇已经看到大踏步走过来的荆泽铭,不由会心一笑,点头道:“多谢公公,我们爷过来了。”
荆泽铭走到方采薇面前,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确实是全须全尾的,心中余下的一点担忧方尽皆消失。
俗语说得好,天威难测,虽然夫妻两个进宫后并没有被为难训斥,甚至还多有优待,然而此时在宫门相见,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感动,还有一丝患难中彼此依靠的微妙情感。
“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再多的百味杂陈,最终都化为这句话。方采薇点点头,和荆泽铭一起走出宫门。
方采薇是坐着马车来的,荆泽铭骑马随在马车边。暮色降临大地,他看着时不时就探出头看街景的“员工”,不由好笑道:“你这会儿还有心思顾着这些,如何?在后宫里,没人为难你吧?”
“是皇上宣我过去扎花的,谁会为难我?倒是和好几位娘娘说过话。”方采薇微微一笑,夫妻两个目光相接,都知道彼此心中有万语千言,然而这不是说话之所,也只能硬憋着。
镇宁侯府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姨娘贾氏带着儿子儿媳,在宽敞的大厅里走来走去,桑老太君和常夫人都在捻着手串闭目念佛。
“这大少爷也太莽撞了,那是什么地方?皇宫啊,他没有皇上的口谕,就闯进去了,这……这是什么罪过?万一惹恼了皇上,他们夫妻两个都陷进去了不说,到时候只怕咱们家,不,只怕咱们荆氏全族都要被牵连……”
“闭嘴。”
贾氏从来了老太君这里,和这差不多的说辞已经念了四五遍,终于惹得桑老太君忍无可忍,手串向桌上一摔,指着她恨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搬弄是非挑起口角。你是不是巴不得那两个孩子被问罪,这家从此以后就是你儿子儿媳的天下了?我告诉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心黑嘴狠的混账婆娘,除非这家里人死绝了,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这番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可见桑老太君心中着实气愤已极。常夫人吓得连忙睁眼,上前扶住老太君,一面道:“老太太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一面看着惶恐跪下的贾氏厉声道:“还不出去?”
贾氏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磕了一个头便愤愤出去。这里常夫人就对跪着的荆泽贤和温氏以及两个女孩儿道:“你们也起来吧,这也怨不得老太太发火,原本大家都提着心呢,她还在这里聒噪。只这不关你们的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用怕,到现在也没消息,多半是没事了。”
几个人连忙起身,又说了些好话,心里却都知道事情实在断不准。别看常夫人说没事儿,她之前还说大家都提着心呢,如此的前后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