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详,仿佛是母亲的呢喃,细细听来,方才听清:
“宝贝……宝贝你安心睡……一切莫挂虑,抹去眼中泪……”
这是夏禇最常见的一首催眠曲,在这样冰冷的雨夜里,却不知为什么,仿佛让每人都坠入了各自的童年迷梦。
他们呆立着,看着沈贵妃摇晃着从地上站起身来,踉跄的朝着那红色的宫墙走去,却都忘了阻拦。
“拦住她!去给我拦住她!不能让她放走那个妖孽!”沐阳帝终于从那迷茫里惊醒,疯狂的大吼着身边的侍卫仆从,声音歇斯底里。
众多卫兵也如大梦初醒一般的蜂拥而上,却见那满身重伤的沈贵妃却仿佛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力量,紧紧的抱住那个锦被小包,拔腿便朝着城墙飞奔而上。
她踏着狭窄的阶梯飞快的跑上了城墙顶端,脚步猛然顿住,半只绣鞋已探出墙外,脚下是奔流的护城河,她猛然回头,看着沐阳帝那满面的愤恨懊恼,又缓缓的把目光落在那锦被小包里,声音凄绝。
“孩儿,我的乖孩儿,你父王说你是妖孽,要杀你,你都不用怕,一切……娘都会替你遮挡,娘一定会救你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用身体紧紧的护住那锦被小包,朝着脚下的护城河跳了下去!
“放箭!”沐阳帝厉吼声同时响起,无数支羽箭呼啸着落在空中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上,坠落的身体刹那间插满箭支,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之后,一切终于又归于平息。
“去给我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沐阳帝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原本俊美的面容冷的让人心惊胆颤。“一定要给我找到那个妖孽……”
中了那么多箭,之前又受了重伤,坠下冰冷的护城河,那里还能保住性命,可没人敢在此时跟皇帝说一个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奔向护城河,打捞着那根本不可能活着的沈贵妃,还有那个……小公主。
普天下的女孩儿都梦想自己变成公主,可没人知道这个沈贵妃生下的这个公主却会是这种下场。刚刚呱呱坠地,脸上便带了一块被夏禇皇室认为是‘天煞孤星’的胎记。
在史书的记载里,这个胎记在盘古大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三千年前的噗地降生了一个这样的婴儿,三年之后,噗地大瘟疫,流民涌入朝歌,推翻了当时的皇帝,改朝换代了。
第二次这个胎记又出现在两千年前,一个带着这样胎记的女婴在当时的岛国桑汧,那一年桑汧海啸,半个国家一日之内沉入水下,死伤不计其数。
又过了七百年,第三个带着这样胎记的婴儿在夏禇降生了,当时的夏禇国国君聚集天下能人异士为这个婴儿卜卦,几百个卦象竟然都是一致的‘妖孽’两个大字。
妖物现世,天罚难违。
术士们用那个婴儿作为祭品,在青阳城里修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祭坛,做法半年,那祭坛上飘落的香灰积了七尺之厚,半个青阳城都弥漫着香烛的气息。
那一年,夏禇大旱,举国万顷良田颗粒无收。
这个可怕的胎记竟然再次现世,不仅是夏禇的国君沐阳帝惶恐,便是整个皇宫都开始了瑟瑟发抖。
“都什么人知道了妖孽的事?”虞皇后坐在金丝银线的锦蹋上,却如坐针毡。
“除了沈贵妃宫里的丫鬟仆妇,接生的稳婆,便没人知道了。现如今皇宫里盛传的消息是沈贵妃生下的不是龙种,皇上为了遮丑才会下令杀小公主。”
“好。做的好。”虞皇后的紧张的神色终于微微镇定了一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去,去月央宫赐酒。”
见珠帘后那苍白的手轻轻摆动,跪在地上的老太监无声的叩首告退。
珠帘一落,老太监抬手唤来身边的心腹,“随我去一趟月央宫,带着御赐恩典。”
御赐恩典,四个大字,却是这清冷的宫殿里人人惧怕的四个大字。
一壶冰冷的翠色酒液,带着皇帝的恩典,让那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或是听见了不能听的事情,抑或是只是让这宫殿里某一个权贵厌恶了的人,便要收下这冠冕堂皇的四个大字,饮下那杯酒,永远的消失。
一排宫女瑟缩着跪成一排,早已哭得没了力气,颤抖的手举着小小的玉杯,看着管事的小太监为他们斟满了结一切苦楚的毒酒,抬眼看见那老太监冰冷阴森的眼眸,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
若是他们逃了,那便是更残酷的死法,此刻反而是这杯毒酒,能给他们最后的平静,也应和了它的名字‘御赐恩典’了。
跪了一片的宫女仆役们颤抖着一个个倒下去,小太监捧着空酒壶挑开锦帘,向站在门口的老人复命。
“你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去的?”尖细的声音清淡无波。
“是,鄂公公。”
“好,做得好。”青衣在孤寂的宫门前一闪,刚刚赐酒的小太监便如朽木一般倒下,大睁的眼睛似乎还在诉说着不解,酒壶摔成碎片,泛着青光。
皇上会竭尽所能的阻止皇室的丑闻外传,如今这些杀戮紧紧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