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目光聚焦在她光裸的脚上,那儿有些泛红,一滴滴的血丝从25号的身体里渗透出来。
“走吧。”亚瑟跟上了她的脚步。
*
25号坐在实验室的休眠舱上,翘起脚腕,任由眼前的外星人一点一点地处理包扎伤口,嘴角裂开一丝弧度——其实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就是脾气真是太烂了,像教导主任一样。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淡蓝色的头发一半垂落在了地上,散落一片。
25号心疼地想,哎呦脏了啊脏了啊……每次他一蹲下来头发就变扫把了,有时候在营养液旁操作,一不小心就沾到了药剂,这个家伙好像没有一点“如何维持长发美型男”的自觉啊……
“以后,不要这样跑。”亚瑟道。
“……好。”25号乖乖答,心思还在飘——要不要送个发带什么的贿赂贿赂这个造物主呢?
“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我允许之外的动作。”亚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25号。
“……知道啦。”25号扬起大大的笑容。
其实最初,他真的超可怕的。
不过经过了相处,她现在已经没有半毛钱的恐惧心了——其实,这个科学怪人是个低情商的冷脸好人吧?
他不善言辞,还凶巴巴,不过她的身体每次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检查。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这样一个人,从她有意识开始就注视着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他有多少专注,她就收获多少目光。
天长日久,天长日久,天长日久。
*
在最初的实验室里的时间,是25号过得最恣意的一段时光。
以至于,当真相以撕裂的形状降临时,25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记起最初的这些年。
*
25号的在坦尼桑的日子单纯而又充满挑战,她无时无刻不想出去看一眼这一颗陌生的星球,但是因为胆子小,从没有真正踏出亚瑟划定的“活动范围”一步。
人,都是作死的。
作为一个扫遍普江文学网小说的人类文明先驱者,25号坚信,不作死就不会死,特别是到了陌生的地方。
狗血往往跟随在很多特定因素后面,比如不该听的墙角表听,不该闯的门禁不要床,好奇杀死猫,她是一个苟活的地球人,不想去做那只猫。
日子居然也过得平平静静,安适无比。
除了他们的营养剂真的是难吃到让人难以下咽的地步……她有时会偷偷倒掉,等到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亚瑟会冷着脸为她直接注射。她昏昏沉沉,抱住坦尼桑最粗壮的大腿兄亚瑟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哼哼唧唧喊饿。
于是乎,她的营养剂被替换成了相对可以下咽版本,据薇妮说是用药剂覆盖了营养剂本身刺鼻的味道。不管怎样,捏着鼻子还是可以下咽了。
“亚瑟,饿。”
25号日常台词1。
“亚瑟,你在哪?”
25号日常台词2。
“亚瑟,没事,看看你在不在。”
25号最遭人嫌台词3。
亚瑟的耐心被雕琢得越发精进,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品种是否是地球上的食物链顶端霸主?因为它的表现完全是一派被人养惯了的宠物的模样,高兴时眯着眼惬意无比,害怕时缩成一团,无聊时伸出手抓一把他的头发玩……
夜深人静时,监控器下的25号却多少有些沉默。
它喜欢坐在最角落里,睁着眼睛,看着室内的仪器数据一点一点变化。
白天的它有多捣蛋聒噪,夜晚的她就有多安静。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恰逢伊克斯佩特星的补给舰送来新的检查设备,他把它安放在25号的实验室里。夜晚来临,新设备传输回更加细致的25号身体报告:它的情绪非常低落,精神状态长期紧张,恐怕影响身体健康。
它哪里有恐惧、有低落的样子?
亚瑟不明白。
他破例,在休憩时间内进入实验室,在一片漆黑中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问它:“为什么你的情绪很低落?”
25号抬起头来,往常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
她沉默好久,才低道:“我自己悄悄低落一会儿都不行么,关你什么事。”
前所未有的,疏离的语气。
仿佛眼前的地球人之前种种信赖都是伪装的,这样的认知一旦形成,亚瑟的情绪莫名有些阴郁。
“25号,你最好……”他斟酌用词,搜空脑袋却找寻不到自己的诉求。
“我叫宛籽。”眼前的25号忽然执拗起来,不过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她又低下了头,轻飘飘道,“无所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一会儿。”
茫茫宇宙,苟且漂泊。
她一直不敢去细想许多事情,也不敢深究很多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