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手里握着油纸包,怀里抱着大包袱,眼睛湿漉漉的笑着道:“姐姐,我穿女孩子的衣服,会不会很怪啊!”
玉芝抬头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有的穿就不错了!”
阿宝轻笑一声,抱着大包袱往西跑了。
这时候天色越来越暗。
玉芝一想到分家成功,心里就满是欢喜,也不急着进去,立在门口想着心事。
她如今攒了十两银子了,须得再攒一些,才能够去尉氏县城租赁一个带门面带院子带菜地的房子……
正在这时,东边有两个黑影扶将着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玉芝定睛一看,认出是高氏和陈娇娘,眼珠子一转,忙探头往院子里大声道:“爷爷,爹爹,我奶和小姑姑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亮之极,在正房堂屋说话的陈富贵和陈耀祖父子俩听得清清楚楚,忙起身出来迎接。
玉芝趁机回了东厢房——等一会儿高氏和陈娇娘回过神来,怕是要一场大闹,她和王氏娘俩须得做好迎战准备!
王氏正在着急,见玉芝进来,忙道:“玉芝,她们都回来了,咱们怎么办?”
玉芝眼睛亮晶晶的:“把门闩上,以逸待劳!”
她从来不主动找事,却也不怕事!
见陈耀祖陪着高氏和陈娇娘去了正房,一直不肯出来,王氏和玉芝母女俩便不再等待,她们把明间门从里面闩上,然后安安生生回到南暗间,闩上窗子,开始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王氏做针线,玉芝用石臼磨大料。
果真没过多久,陈耀祖就来拍门:“王氏,起来给咱娘做饭!”
王氏没应声,玉芝道:“我娘和我都睡下了,明日再说吧!”
陈耀祖还没开始,高氏高亢的叫骂声就响了起来:“死不了的贱蹄子!挨千刀的臭婊子……”
接着便是用脚踹门的声音。
玉芝拣了最锋利的两把刀在手,给了王氏一把,自己拿了一把,云淡风轻道:“娘,若是真进来,等一会儿就好好吓吓她们!”
王氏脸色苍白接过刀,半晌方道:“明日卖完卤肉,咱们早些寻房子先搬出去吧!”
玉芝“嗯”了一声,依偎进王氏怀里,低声安抚王氏。
陈富贵如果够聪明的话,不会放任高氏和陈娇娘疯太久的,她就等着好了。
果真没过多久,陈富贵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大半夜的发什么疯?还不嫌丢人么?难道还想再被关几日?”
高氏和陈娇娘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待陈富贵、高氏和陈娇娘都离开了,玉芝这才打开了明间门放陈耀祖进来,低声道:“爹,明日咱们寻房子搬出去吧!”
陈耀祖半日没说话,最后“嗯”了一声。
方才他娘和他妹子的这一番大闹,把他最后一点愧疚也给弄没了,必须得走了,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商量完家事,玉芝铺设好床铺,舒舒服服睡下了。
外面雨声淅沥,屋内温暖馨香,她很快就睡熟了。
此时许灵、周长青一行人还在雨中迎候信任甘州节度使林玉润。
许灵和周长青早命人预备下了大桌面酒席,带着尉氏县的大小官员出郊五十里到运河码头迎接。
尉氏县的运河码头甚是简陋,连个遮蔽风雨的草棚都没有,许灵和周长青各自带着军卫官员和吏典生员打着伞在码头上迎候。
一直到了深夜子时,节度使的船队才在军船的护卫下行驶了过来。
众人行罢礼,便有锦衣小厮从船内出来,引了许灵和周长青上船。
许灵原本在码头上冻透了,此时一进大船,便觉氤氲着清淡异香的融融暖意扑面而来,很是舒适。
他和周长青踩着柔软锦毡,随着锦衣小厮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转过长廊,进入一个厅子。
厅子内很是雅致,全套的黄花梨木家具,多宝阁上摆着名贵兰草和正盛开的琼花昙花,四壁嵌着无数夜明珠,令厅子里光线柔和。
进了厅子,许灵这才看到堂上黄花梨木交椅上坐一个穿着大红蟒衣的少年,想必便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甘州节度使林玉润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极好,气度高华,只是看上去隐约有些熟悉,不禁心里一动: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林大人,瞧着莫名地熟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许灵面上依旧恭谨,与周长青齐齐行礼:“见过大帅!”
林大帅虽然身份贵重,却甚是和蔼,道:“请坐下吧!”
小厮引着许灵和周长青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宝椅上坐了下来。
许灵坐下之后,才想起来为何觉得这位林节度使看着熟悉了——这位林节度使生得与西河镇陈家那个会做桶子鸡的小姑娘很像,只是林节度使生得更好,气度更高华。
他不禁暗暗感叹: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无常,生得这么像的两个人,身份却有云泥之别……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