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句“喜欢异性”,玄明没有多大反应,她的大脑处于一种独在咨询室面对宋嘉言时才有的休眠状态。
一走出咨询室,玄明的大脑就活跃起来,一浪翻过一浪,像是海啸。
喜欢异性是什么意思?是男的都行?
喜欢一个人和性别有什么关系?玄明读过许多关于性取向的书和研究,她并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一个前置的要求是必须匹配性别——国内婚姻为目的的相亲除外。性别最多是喜欢一个人众多条件中的一项,而不是全部。
同性恋、异性恋,并不是0或1的关系,不是+或-的关系,不是两极,而是百分比的关系。玄明相信世上有一部分人100的同,100的异,但正如性取向是一个光谱,哪里有那么多绝对直绝对弯?
直如钢铁,到了高温也得弯一弯,遇见低温也得要脆一脆啊。没听过trd里的名句嘛,女人就像意大利面,湿了也就弯了。
玄明一向觉得所谓的性取向,就像是水的三种形态,符合一定条件,或液体、或固体、或气体,哪有什么标准应该绝对是。
即便宋嘉言后来对玄明说,她是喜欢她的,但是和她的那种喜欢不同。
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人,反而为一个炸药桶添了一把火。玄明简直要喵了个咪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宋嘉言就知道她所说的喜欢是哪种了?
她宁愿宋嘉言直至白白的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或是我不喜欢你,也好过她说她喜欢异性。
喜欢异性这句话内涵太多太广,投射出太多社会的不公。
生儿子自豪,生女儿叹息。生儿子举家欢庆,生女儿悄悄闷死。女儿的钱是家里的钱,家里的钱是儿子的钱。
招生招工的男性优先。提拔晋升的男性优先。
哪一句不是“喜欢异性”的衍生?
更别说那些逼女儿结婚的父母,不管女儿的意愿为何,只要对方生个diao,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哦,有才人士给这样的毛病起了名字叫作diao癌。
玄明并不觉得宋嘉言表示不喜欢她o癌,而是这句话会牵扯出太多别样的情绪。更重要的是,她对于宋嘉言在性取向这个问题上的不够与时俱进而产生了不满。
“宁宁,你以后还是往心理咨询方向发展吧,现在的咨询师太草了,这狭隘的性意识!”玄明往沙发上砸了一个布娃娃,一脸不高兴。“我在几个咨询师群里卧底,那些个人,听说同性恋要么兴奋地像看到猴子要么就觉得恶心,这种人也好做咨询师啊。要命了,宋嘉言居然还算好的,还不止好了一点点。”
难得关宁下午没课,不想自习,也不想待在有旁人的地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和人诉说自己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正好玄明找她吐槽,两人凑在一起在明明堂里聊天。a小姐喜欢关宁,她来了便洗了刚买的香梨,拆了杏仁给她吃。
关宁能够体会到玄明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宋嘉言的拒绝——玄明比谁都清楚什么叫lún_lǐ,什么叫界线,那愤怒是基于现实的不公、应该专业的人员不够专业。
她小孃孃提过早些年有些父母带孩子去咨询性取向问题,在咨询师和父母的双重逼迫下,孩子跳楼自杀,人数不算少。还有用电击治疗同性恋的医生,别说性取向,连性趣都没有了。
“别说那些人自己不会去看文献资料和国外翻译的教科书,就连我们的课本上,同性恋还是一种病呢。前两天找了一本法医学来看,观点落后到史前。我佩服那个因为教材歧视同性恋敢于起诉教育部行政不作为的女孩子。”关宁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啃着香梨,一副没精打采又气愤的样子。“我不想做咨询,如果可以……我想出国读犯罪心理。”
“你爹妈让你去?”玄明随口打击她。“国外读这专业还要生物学基础吧,对于认知和神经科学都有要求吧。”
生物学、认知、神经医学关宁不担心,随着进入中国,在网上可以学到许多国外的课程,有些还会算作学分,唯一的阻碍是父母。关宁叹了一声,“咦,玄明,你怎么知道?”
“我也想过啊,行为分析,抓连环杀手,多赞。”打击来打击去,最终打击的还是自己,也是母亲不同意,她到现在还是个江湖术士,算命的。上次别人打电话来请她找人,她也必须干脆地拒绝。好奇心?有。但是玄明不会纵容自己的好奇心,免得因此将母亲、将自己、将『海』置入危险之中。哎,自己劳心劳力,喜欢的人又都不喜欢自己。“宁宁,我觉得我是被诅咒了。”
“诶?”
“可能是祖上有什么诅咒,什么喜欢男的就是gay,喜欢女的就是笔笔直的小白杨之类的。”
噗。饶是关宁满腹心事,也给玄明这怨念的话逗笑了,她塞两个杏仁到她嘴里,“你除了说自己对咨询师有兴趣,就没提过你喜欢谁……”
“干我们这一行,见过的人虽然多,但也不能和客户发生什么啊,咨询lún_lǐ有,我们命理师lún_lǐ也有。一切为了保障客户利益。而且,这世上人虽多,能入眼的,却也不那么多,你讲是伐?”玄明咯吱咯吱咬着杏仁。
“唔……我们认识这些年,偶尔听你提过谁,但都不长久。只有一个人,你提到她的次数最多,年限最长,情感最激烈。”关宁顺着玄明的思路,做她自己的推理,这玄明到底喜欢过不喜欢她的谁。
“谁?我妈?你是要说女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