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一会,朱媺娖说:“我们出医院走走吧。这里有蚊子。”说完,她把一只胳膊伸到吴应熊的面前:“看,这里已经被咬了几个包。”
吴应熊一看,果然,朱媺娖的手臂洁白的皮肤上,有几个小疙瘩了,周围红肿。他说:“那我们去小河边走走吧,那里没有竹子,估计蚊子会少一些。”
“好的,但我不能走远。否则我舅舅他们会担心的。”朱媺娖回答说。
出医院往西走四五百米,就是清源河。那天,太阳在青山的上方慢慢下沉,落日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铺了一层金子。
小河边,是一片沙地,沙地上种着西瓜。翠绿的大西瓜横躺在地面上,带着泥土的气息。白色的鸟儿,不时掠过天空,霞光落在两位并排行走的年轻人的脸上。
朱媺娖一边走,一边翻看吴应熊的画册,里面花鸟虫鱼,跃然纸出,翻倒一张小灰兔的画时,她忍不住夸赞吴应熊:“小兔子的耳朵真长,好可爱。你太厉害了,画得真好看。”
“兔子是我们家养的,一共有两只,我们叫他们小灰和小白。我妈妈是个画家。”吴应熊对朱媺娖说:“她曾是北城美术大学的高材生。”
朱媺娖问:“你喜欢画画是因为你母亲?”
“是的。”吴应熊回答。
“我喜欢画画是因为我姥姥。我小时候,见不到我爸爸妈妈的时候,我就用铅笔在白纸上画他们。”朱媺娖低下头,一只小手摸着自己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说:“这是我姥姥送给我的。我有点想她。”
“你可以跟你爸爸妈妈说,让他们送你念美术大学。”吴应熊说。
“我爸爸妈妈一点都不喜欢我学画画,他们想我好好念书,将来学管理,到家里的公司工作。我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朱媺娖说:“只有我姥姥支持我,她经常说,我们家佳佳,以后要成为一个画家呢。”
“是吗?你一定可以的。”吴应熊说。
“我不想惹爸妈不高兴。他们从来不问我自己喜欢什么。”朱媺娖说:“即使我做不了画家,将来我喜欢的人,也一定是个画家。”
吴应熊的心头一震,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画家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怪女孩。”朱媺娖问,她的心情有一点沉重:“我爸妈说我是个怪孩子。”
“啊?你一点都不怪呀?”吴应熊很惊讶地说。
朱媺娖说:“那可能是你不了解我,我在家很少说话,也很交朋友。”
“我其实也不爱说话。”吴应熊说,说费力气。
朱媺娖笑了,说:“我也觉得说话费力气。”
“你姥姥家,离医院远吗?”吴应熊想让朱媺娖更开心一点,岔开了话题。没想到提起她的姥姥,朱媺娖眼角变得湿润,不一会竟然抽泣起来。
吴应熊问:“你怎么啦?”
朱媺娖说,“没什么,我想姥姥了,她很慈祥,是个好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她呢?”吴应熊问。
“她去年上了天堂。离这很远,很远。”朱媺娖低声说。
“啊?”吴应熊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朱媺娖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朱媺娖望着河边的落日,金色的太阳,倒影在缓缓的水流中闪烁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美。这种大自然的美景,抚平了她的小情绪。过了一会,朱媺娖的眼光,落在河边的一片青草地上。她飞奔过去,很仔细地在地上找些什么,吴应熊也跟了过去。
过了一会,朱媺娖大声叫:“看,我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四叶草。”
朱媺娖一脸的兴奋,吴应熊却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隐藏着忧郁。他说:“希望四叶草,能带给你幸福。”
“送给你。”朱媺娖笑了,把手中那片嫩绿的草叶,递给吴应熊。
吴应熊也很开心地笑了。他从画册里取出两张白纸,垫在草地上。朱媺娖和他并肩一起坐下,两人没有多说话,一起看日落。风儿轻轻落在反方向的山坡,他们的笑声,融入了夏天清澈的天空和晚霞的流光里。在岁月里,投下了小小的影子。那一秒钟的空气,和玫瑰一样芳香。
吴应熊体内的血液炽热,如草叶脉络里流淌的青浆他的瞳孔里,留下了朱媺娖无数微笑的片段。这记忆,从风中长出的记忆,与夕阳斜射的光线,在后来的时光里,长成了爱或痛,歌或哭,笑或恨。连同夏日微凉的风,淡青的暮色,清清的小河,在这座小镇上,在这一刻变成了小小的永恒。
两人坐了一会,朱媺娖跟吴应熊讲起了自己的姥姥。她很爱自己。不上学或者病休时,自己总喜欢回清源,和姥姥住在一起。姥姥是虔诚的基督徒,周末经常带她一起去镇上的破教堂做祷告。
吴应熊知道那个教堂,他去那里写过生,在镇里的牛头山下,靠近清源水库,教堂不大,白墙黑瓦,屋顶立着一个十字架。外面有几棵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但那教堂在特殊时期就被毁了,很少有人去。他问朱媺娖:“那教堂现在开放了?”
“嗯,去年我姥姥去世,她留下遗嘱,让我爸爸捐钱修复了。我们当时自己去的时候,里面很破旧,只剩几幅残画。”
吴应熊对宗教不了解,没有多说话。天快黑时,朱媺娖让吴应熊带她去镇上转转,说:“快一年没有回来了,我想四处转转。”
小镇不大,吴应熊的母校离教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