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大家都挺想你的。”我攥住师兄的手,他的掌心宽厚了许多,手指又肥又短,不再是一双灵巧的外科医生的手,我端详他的脸,亮亮的泛着油光,r乎乎的下巴垂下来,圆滚滚的肚子把西裤撑得紧绷绷的,金光灿灿的皮带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呵呵呵,”他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想我干什么?”他的眼睛暗淡下去,视线转向别处,一忽儿,他仿佛警醒起来,“哦,你今天怎么也来吃饭?”
“啊,跟一个朋友聚聚,”我指指身后,“你今天请吃?”我望了望他要去的方向,一间包房大门敞开,里面笑语喧哗,男女满座。
“哼哼,”王兵从鼻孔里冷笑一声,“还不是那些院长、书记?”他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还有区里的头头……”
“人家肯来吃你就算看得起你啦……”我打着哈哈,想缓解一下气氛,“你不请,他们也不会没地方吃,生意倒给别人抢去了,是不是?”
师兄苦笑了笑:“你倒蛮会这套生意经的……”忽地,他抖擞起j神,“唉!想想也是应该的,人家买了我这么多药,总归要报答一下吧,互利互惠嘛,哈哈哈哈!”他挺起x膛,浑厚的笑声在四壁间回荡,“还别说,这些头头,没有我搞不定的,钱到门前必有路,生意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他得意地抚着肚子,眼睛笑成一道细缝。
“看来生意做得不错嘛,有空教小弟两招?”
“嘿嘿嘿,你呀,”王兵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肩头,“商贾之道无非钱权交易,有什么奥妙?中国从来都不缺商人,唯独缺少医生,好好做你的医生吧……”
我不禁微微冷笑:“你不也是弃医从商了吗?”
“我?”师兄一愣,收敛了笑,迅即涨红了脸,“要是医生的职业能让我养家活口,我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不像你有家里的经济来源呀,黄军,”王兵叹了口气,“唉!老婆,孩子,爹娘又有病,什么都要靠我,我怎么办,怎么办?”他一路说,一路叹息,朝我摆了摆手,回身走进他的包间。
望着师兄拖着臃肿的身影远去,我摇摇头,轻轻地在心里默念:“对不起,师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席间,张浩殷勤地敬酒布菜,螃蟹脚滚得满桌都是,作陪的除了玲玲,还有一位不拘言笑的陌生女郎,她身穿一袭黑色的无袖长裙,低低的衣领露出颀长的脖颈,双颊搽了深色的妆粉,显得面容清瘦,每次她向我敬酒时,凝眸浅笑的一瞥让我不禁心旌一荡。
饭毕,照旧是张浩开车送我们,没走多远,车子便在市中心的一幢老式公寓楼下停住,我坐在后排,茫然地望着黑衣女子钻出车外,她站在车门边,朝我招招手,嫣然一笑,随后举步走向公寓大门。
“你发什么呆啊?快去、快去……”张浩从驾驶座回过身,挥了挥手催促我。
我恍然大悟,跳出车外,快步追了上去。
我跟着她一前一后走进大楼,管理员没有盘问,只是站在大厅角落里冷冷地望我们一眼。
电梯很旧了,淡蓝色的铁门被日积月累的运作磨出了一道道褐红的锈迹,“轰隆隆……”门关上了,狭小的电梯里立刻气闷起来,她按了“6”字,我抬眼望望,颓败的蜘蛛从排风扇的栅格中垂落下来,像附在天花板上的游魂,飘飘荡荡。
“到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身子一侧,从我面前“漂”了出去。
走廊里,高高的拱顶让人觉得四壁正向我逼过来,她踩着高跟鞋“格登格登”地走在前面,油亮亮的柚木地板在昏暗的电灯下泛出一片明灭不定的浮光。
“房子太旧,真不好意思带你来,”她忽然回过头,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可是我喜欢这里的味道,……可惜快拆了,这种老房子越来越少了……”
“不会,不会拆的,”我轻声说,五原路度过的童年使我懂得在这种房子里必需的教养,我紧走几步赶到她身后,从她手里接过房门钥匙c进锁孔,“这里是上海历史的j华,没了它们,上海的今天就莫名其妙了。”
她歪过头笑了一笑,领我走进房内。
“唔,你的房子布置得很有情调嘛,”我站在玄关,环顾屋内的摆设,一面解开上衣的钮扣,“不过,家俱的色调太y暗了吧?”
她接过衣服挂在门口的衣帽钩上:“倒也不是,老房子配这些家俱正好,”她弯下腰,从衣帽架下拿来一双男式拖鞋放在我脚边,“换上吧,地板刚打过蜡……”
我向窗边踱去,从木头书架的上排抽出一本翻了翻:“《红玫瑰与白玫瑰》?你喜欢张爱玲?”
“啊,呵呵……,你也看她的书?”她扶着门框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又放下盘在脑后的发髻,把瀑布般的长发甩到背后,“你觉得她怎么样?”
“怎么样?”我望著书扉页里张爱玲茫然的脸,“我了解她仅限于《滚滚红尘》。”
“哈哈哈哈!”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猜你平常一定不看书,是不是?”她翘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两手撩起裙子,从腰间摘掉吊袜带,剥下过膝的长统丝袜拎在手里,“我先洗?”她抬起眼,投来征询的目光。
我点点头,朝浴室挥一挥手,她别转身,光着脚板,一溜碎步走去。
我放下手里的书,朝四周望望,发现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沿街的西窗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