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既然定了这个主意来委婉劝说卓昭节,次日还以为卓芳甸的事情引去卓家上下注意力,竟把宁摇碧的事儿给忘记了,因此暗松口气的卓昭节过来请安,立刻就看出来游氏眼眶微红,似才哭过,心下惊讶,行礼之后,就问:“母亲,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清早进了沙砾,你冒姑给我吹了半晌才好。”游氏微笑着道,卓昭节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冒姑,却见冒姑眼睛也是红红的,比游氏还要厉害些,顿时就存了疑心,低声道:“冒姑姑的眼睛?”
冒姑哑着嗓子道:“叫七娘见笑了,婢子才替夫人吹出沙砾,自己倒也进了一颗呢。”
卓昭节蹙起眉,已经认定了这是胡说八道,如今的长安,八水相饶,水草丰茂,虽然不像江南那样山温水软的处处温润,但关中膏腴地,别有一番铿锵的肥沃。
敏平侯府深宅大院,草木茂盛,哪里来那么多灰尘?
她知道卓知安的生母汪氏还活着,这个汪氏是卓芳礼一个同僚的家妓,一次设宴,卓芳礼饮多了小住一晚,那同僚就派了汪氏伺候,次日卓芳礼归家,那同僚索性把人也送给他了。
就卓昭节所知,这汪氏还算安分,但卓芳礼与游氏感情深厚,虽然有了卓知安,卓芳礼到底也没给汪氏什么名份,如今她还是个奴婢的身份,卓芳礼也不怎么理她——游氏当然更不耐烦她到跟前,所以卓昭节对这个人还是只听过、未见过,近乎本能的将游氏与冒姑私下哭泣的事情想到了汪氏身上,又觉得不太可能。
若要说是卓芳礼,旁四周东西陈设整齐,也没有换过的痕迹,大部分使女下人神色如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卓昭节想了想道:“母亲,我今儿个陪你用饭可好?”
“戈氏的手艺你可满意?”游氏先关心了一句。
卓昭节道:“她做的很是地道。”
“那你还是回镜鸿楼去用吧,我这儿……”游氏说到这里,拿帕子轻轻掩了下嘴,轻声道,“我今儿有些乏了。”
“……好吧。”卓昭节没想到游氏连午饭也不肯和自己一起用,而且看起来她很像要失态的样子,心中实在是一头雾水,到游氏既然不肯告诉她,她也不是没有旁人可以问。
离了念慈堂,卓昭节直奔修静庭,说起来这还是她头次踏进卓昭质和赫氏的院子,才进门,就见不远处未知是无忧还是无忌,鬼鬼祟祟的趴在了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卓昭节奇道:“你在做什么呢?”
“哎呀,七姑!”那男童一惊,跳了起来,忙不迭的过来行礼。
卓无忧和卓无忌长的一般无二,有时候连卓昭质和游氏都分不清楚,卓昭节就更认不出来了,试探着问:“无忧?”
男童显然也知道自己与兄弟经常叫人认不清,他笑嘻嘻的放下手,在衣袍上随便擦了两把,道:“七姑好眼力,我就是无忧。”
卓昭节当然不会告诉侄子自己是猜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你在树后干什么呢?”
卓无忧道:“我与无忌捉迷藏来着,他如今正在后头找我呢!”
“原来如此……三嫂呢?”卓昭节问。
卓无忧惦记着打发了姑母继续藏起来,道:“母亲如今正在帐房——就是正屋旁边的一间。”
“多谢你了,继续去玩吧。”卓昭节拿帕子替侄子擦了下脸上沾到的草叶,笑着道。
赫氏因为早已管家,加上如今敏平侯尚在,各房虽然分了帐册,到底没有分家,每房的产业也不很多,她就索性在修静庭里辟了间屋子做帐房。
说是帐房,实际上和寻常的书房也一样,无非是案上多了一叠帐本。
赫氏极热情的接待了小姑,卓昭节暗示她打发了下人,三言两语说出来意,赫氏也惊讶了:“怎么会?今早我去请安时,母亲和冒姑姑都还好好的呀!”
卓昭节一怔,道:“嫂子是几时请的安?”
赫氏道:“母亲向来疼人,请安也不用很早,是寅末卯初。”
“……”卓昭节默然了,她到游氏跟前已经是卯末辰初。
“那嫂子可听到卯时到辰时中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卓昭节复问。
赫氏蹙起眉,思索半晌,摇头道:“不曾……若是有什么事,按说下人怎么也该过来说一句的。”
那就是说赫氏也不知道了?如今四房就是赫氏管家,按说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没道理不晓得呀。
难道真的那么巧,游氏和冒姑真的都是眼睛里进了沙砾?那样的话,游氏忽然拒绝留自己用饭又是为了什么?
卓昭节皱眉半晌,道:“打扰嫂子了,我先回去。”
赫氏点头,道:“我再使人去探一探,若有什么消息……着人过去告诉你。”
“那我先谢谢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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