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苏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都知道,苏家的大女儿是十几年前得了独子的苏太太在算命先生的一解禅缘下为了避灾,领养的女孩子。
可是也仅限于苏家的人知道。
保守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秘密。
在苏家仄小的天地里,明目张胆地嘲笑着那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亲情。
领养了一个女儿,可以保证苏家为了人丁兴旺的势头,也是为独生的儿子积德攒福。
可是丢了之后,偏偏出了奇迹,苏妈妈又怀孕了。
生出的那个是苏以珍。
其实多出来的是她吧。
苏以珍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苏妈妈看着女儿有些难看的脸色,抖了抖衣服,手劲变得有些大,衣服哗哗地响了几下,被几下子叠紧了塞了进去。
“那丫头乖巧,正好容家乐意了,苏家也算是守了约了,正好了不是,反正当初收养了那丫头的本意不就是那算命的说养个女儿可以消灾的么,若不是被那个保姆偷去,嫁过去的也恰恰是她。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再过段时间,我跟你爸爸说说,早些让两家把婚事给定了,大学供上完了,就结婚算了吧。”
“老这么吊着,指不定秦家的那个回来了,还得出什么乱子,没准又得让你嫁过去了。你现在好好学习,秦家少爷那么优秀,你不多学点,日后怎么去给人家当贤内助啊。”
苏以珍嗯了声,脸上一红一白的,心里却越发地觉得难受了。
也不能怪妈妈吧,妈妈当然是爱亲生的女儿。
也是不能怪容家的吧,容家毕竟也是要帮助苏家,当初婚约的事情,也是老一辈地拍了板钉上钉子的。
怪她么,她是真的喜欢秦翊的,十几年就被这个婚约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可以被救赎了。
苏以荷,你没有喜欢的人,应该不会为难的,对不对,应该不会想我这些终日恐慌的,对不对。
苏以珍知道那个婚约明明说嫁过去的是苏家的女儿。
苏以荷。。。她根本不是。
尽管这样,她仍是想着诸多理由来良心的逃避控诉。
苏以珍走出门口的时候,看见容恒仍然在一旁坐着看电视,专注的样子也是很安静很安静的,苏以荷的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是妈妈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苏以荷,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我就不亏欠你了。
你这样的好女孩,好姐姐,上天一定会保佑你幸福的,你是我的福星,也是苏家的福星。
福星能够经得起容家客死生母的煞星的摧残,而不黯然失色地陨落么?
苏以珍明显地情绪低落地走了,心里满是疑虑。
像是贼一样避开沙发上还细细呼吸浅睡的女孩子。
苏妈妈对着门口叹了口气,“傻孩子,哪个父母没有私心,所有的罪过。。。都让妈妈一个人来扛吧,苏家已经经不起风浪了,你爷爷他现在被查出来了,下一个就该是容家了,好在容家的老爷子已经去了也无大碍。。。。。。。。可是容恒那冰冷的性子,怎么舍得让你嫁过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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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了饭,苏以荷送容恒到了巷子口,很低声地说再见。
容恒嘴角瞥了一下,手插在口袋里扭过身“苏以荷。。。不好意思了?”
苏以荷瞪了容恒一眼,不敢过多时间停留在他的脸上,“哼,那种幼稚的玩笑,我才不会不好意思。”
容恒点了点头,一副知晓的样子“哦。。。。。”
苏以荷抬了抿着嘴蹙着眉,学着容恒装着冷酷的样子,“嗯,我回去了。”说着就转了身,其实心里气愤容恒的玩笑话,她不过是没有给他盛饭了,什么叫“阿姨,你放心,我会管好她的。”
在北京的时候,哪天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就在妈妈面前都不给我一回面子么。
还说那么让人误解的话。
苏以荷想,容恒八成是得寸进尺,得尺进丈。
是个人,总归是有脾气的吧。
苏以荷的脾气,大吼大叫不起来,那样阿妈说没面子,没修养。
我不理你总可以。
这个丫头!容恒看着纤细的身影,怎么这么热衷于冷不丁地来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总是给他后脑勺看。
撇撇嘴,唔。。。好像发脾气的时候,也就欠缺地只会这么一种表达方式。
真是个傻丫头,心里不痛快不会干脆地吼出来么。
吼出来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甩你一个解释,再潇洒地转身。
吼出来了,我就不会替你憋屈啊。
总归是个傻丫头。
容恒扭身继续朝着夜色深处走去,苏以荷跑远了不争气地回头时,还能看见少年在灯光下黑色的风衣也能被印得苍白,清瘦的背影,一个人,渐行渐远缩小成一个温暖的点。
虽然是很别扭很寡言很冷清的人,可是,苏以荷就是嗅到温暖的味道了。
用心的人才会嗅到那种容恒的暖。
背地里宁肯被空气湮没死活不肯言语的人,可以杂七杂八天南地北地和长辈寒暄,可以清雅地笑着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可以像个霸道嚣张乱无厘头的孩子。
这是他欲盖弥彰的面目,跟苏以荷生活了近三个月的那一面。
反差的两面。
有人说,笑是一种表情,与快乐无关。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