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离开了,薄济川恐怕不会太好受。方小舒的担心是绝对有必要的,因为这毕竟是给了他生命,辛苦养育他几十年的父亲。
薄铮整理东西时,听到有脚步声便回过了头,他看到是薄济川从楼上下来了,便又转回了头,很随意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还有的忙活呢,可别出错儿。”
薄铮向来如此,在任何事情上都嘱咐他慎重小心,不要出错,从而养成了他如今三思而后行的好习惯。
薄济川心里五味陈杂,双手抄兜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最近身体怎么样?在那边儿吃得不好么?看你好像是瘦了。”
薄铮动作一顿,随即十分自然地回答道:“这不是响应国家号召,勤俭节约不剩菜嘛,每次做得都不多,一个人住,也懒得太费事儿。”
薄济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薄铮,他的气色并不好,但他强撑着那种很有精神的说话声给人一种他只是稍微有些累了,但其实很好。可具体好不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薄济川觉得跟他薄铮这种久经官场的人比还是嫩了点,于是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你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上次你传过来的那个录像是在医院里录的吧?”
薄铮顿时停下整理东西的手,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地愣在了。
薄济川见他如此反应,自然知道方小舒的顾虑是真的成为事实了,他不禁有些烦躁地说:“你要是生病了就去治,不要硬挺着,要不然身体夸了是想让谁心里不舒服?!”
薄济川的话有些冲,说完了他自己就先后悔了,立刻改口道:“对不起,我有点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薄铮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低声道:“我知道。”
薄济川疲惫地捂着脸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薄铮干脆也放下东西坐到了他对面,他靠在沙发背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带着一股怀念和留恋。
“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薄铮缓缓说,“去年检查出来的,还是心脏的问题,也没成想能坚持这么久,在首都发作过一次,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治疗效果不错,所以现在出院了。”
薄济川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后才问:“医生怎么说?”
薄铮双手交握,仰头看着天花板:“没事儿,说是配合治疗,不要劳累,就没什么大事儿。”
薄济川有点想发脾气,他很少控制不住自己脾气,无非也就是面对两个人时才会这样,一是方小舒,二就是薄铮。
这两个人总是可以很轻易地让他丧失所有风度。
“你说清楚点儿,支架儿了没,在哪个医院看的?”薄济川面无表情地问道。
薄铮将视线转到他身上,笑得有些伤人自尊:“我以为你巴不得我赶紧死呢。”
“说的那叫什么话!”薄济川站起来有些焦躁地看着他,“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对手,我为什么要让你死?!”
薄铮见他生气了,急忙站起来安抚,他将薄济川按回沙发上,放缓声音说:“我没骗你,支架儿了,当时抢救时给支的,医生说了,好好养着,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是么。”薄济川冷笑一声。
薄铮回到沙发上,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料到自己还能活这么久。”他似乎有些恍然,“我本来没想治,我倒是挺希望自己赶紧死,哪想到当时开着会发作了,人家送我去了医院,居然趁着我昏迷给我心脏支架……”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让人通知我?”薄济川依旧有些愤怒,他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气得不轻。
的确,再也没有老人生病却不肯治疗也不告诉你这种事让人糟心了,一旦发现之后,不但会承受那种担心父母因为生病而离开自己的恐惧,还要承受不被信任与被排除在外的难过。
薄济川双手撑着额头沉默下来,薄铮静静地看着他,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两父子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薄济川想,他不告诉自己,大概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死在外面的吧。当时他出事儿的时候他应该正在医院陪方小舒待产,估计薄铮也是怕事情传过来会影响方小舒生孩子。
想到这些,薄济川便不知该如何跟他继续交谈了,他站起身,欲言又止地望着薄铮,最终只是道:“明天满月酒完了我陪你去医院复查,如果跟你说得有出入,你……”他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上楼去了。
方小舒终于等到他回来,连忙想要询问他事情如何,可看见他眼眶红红的,一副难得不淡定的样子,就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事情很明显地摆在那了,如果她再开口问那不是戳他痛处吗?
方小舒沉默地掀开被子,揽着薄济川上床躺好,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将他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