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宛朝中吏部侍郎范裕范公,中宛亡国后受诏数次却未出任,二十多年来一直留在建康路。”

孟廷辉张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范裕,却只是笑笑,没多言语。

当年中宛的那些故老重臣们如今皆已作古,这一个原吏部侍郎当是这些人中最大的官了,而这范裕如今虽已不复年轻,可却还是能想像得出来,他在二十多年前是怎样一个傲骨铮铮的男子。

见她面对范裕都不开口,岳临夕也不好再引见这屋中旁人与她,只是对范裕道:“范公有话可以问了。”

旁人只觉她态度倨傲,也不敢主动来与她搭话,一时间这屋子中的气氛竟是格外僵冷。

范裕对岳临夕微微晗首,使了个眼色,见岳临夕转身退出门外,才转眼看向孟廷辉,道:“大皇子郑国公当年本有一幼子,却在国破之时被敌军所杀。乾德三年二位皇子受诏迁往京中后,大皇子才又得以娶妻,可惜也只得了一女。”

孟廷辉轻愣。

没想到这范裕一张口,便是这么一番单刀直入的旧事重提,上来便直言她的身世,倒让她丝毫没有准备,一时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范裕悠然落座,目光探向其余几个人,不慌不忙地,像讲故事一般地开口道:“乾德六年秋,平王以莫须有之罪名诛杀孟氏四公及其宗亲,四公阖府上下莫论清客门生还是丫鬟小厮,没有一人得以幸免于难。是夜,郑国公独女的乳母抱了她去逛市子,留了自家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府中,却被皇城司的人当作郑国公的独女给杀了。乳母在街上闻得孟府生变,便抱着女婴在街角窝藏了一夜,翌日听见自己在孟府做清客的夫君亦已丧命,这才带着郑国公的独女一路逃回了潮安北路的娘家。

她回到潮安才发现自己又有身孕,欲带着孟氏独女避难于娘家,可却不为娘家人所容,硬迫她下嫁与外汉。她为保全孟氏血脉,遂将女婴托付于冲州城外的尼庵中,自己远嫁成府路农户人家。她本欲过些年,待日子过安稳了,便去尼庵中寻人,可却没料到乾德十四年时朝中那一道整饬潮安寺庙尼庵的诏令,令她从此就失去了那女婴的音信。随后辗转十余年,当她与我等稍稍探得一些眉目时,却发现那女婴已经成了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女臣。”

孟廷辉一直到听他讲完,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范裕道:“当年你的乳母,正是尹清的亲娘,而尹清则是当年惨死于孟府中的那名清客的遗腹子。”

她微怔,片刻后又低眼,不予置评。

范裕突然起身,脸色变得极严肃,冲她道:“当年中宛亡国之殇是何其痛也,孟公之死又是何其冤也!你的乳母为了保你的命,是吃了多大的苦,我等为了今日这一刻,又是忍辱负重了多少年!可你竟然做了那男人的皇后,同意那分封一事,你可对得起所有的这些人这些事。”

孟廷辉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盯住范裕,道:“可是你等却不知道,当年倘是没有他,我早就被冻死在破庙中了。当年救我于寒夜大雨中,又将我送去冲州女学的贵人,正是他。”

几人皆惊。

范裕更是愣了片刻,才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可当年下那道诏令的人,正是他的母皇!你孟氏与大平皇室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怎能与他纠缠不清?”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来,道:“你们今日叫我入城,想必不单是为了说这故事。究竟意欲可为,不如直说了罢。”

范裕看几人一眼,然后才慢慢道:“岳临夕与我等说了,你虽是做了他的皇后,应了他的计议,可你是被逼的,我等亦不会因此而责怨你。如今他既是肯册你为后,便是对你还有旧情,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他顿了顿,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甚为平静,才又道:“倘是你能找机会将他杀了,这大平禁军便是群龙无首,我军必会长驱得胜,一复亡国故地!”

她冷冷抬眼,“倘是将他杀了,大平诸将必会率军回师为他复仇,北境一旦松颓,则北戬虎狼之心亦不能挡,到时候这数路又将是战火燎原之象,而谁胜谁负谁又能说?我岂会做这种无果的事,又岂会再陷这诸路万民于战火荼毒之中?”

范裕脸色僵住,“你身为孟氏唯一血脉,岂能不为复国之业出力!”

她轻蔑地看着他:“倘是复国不为百姓所崇,更使百姓居无安所、人无安虞,这国宁可不复!”

范裕气得连胡子都发抖,“你当真不肯悔改,当真不肯去杀了他?”

她静坐着,不吭一声。

范裕连连冷笑,“好,好!你既然不肯杀他,我等便借你之手杀了他,替你为孟公报这血仇!”

她眼底微惊,站起身来疾声道:“你要做什么?”

范裕脸上怒气更盛,“我等昨夜已在城西三十里处的山口处设了伏兵,到时只消派人去告诉他你往西逃跑了,你以为他会不会去追你?”

她心底大骇,脸色有些发白,咬唇道:“那你这算盘怕是白打了,他心中只怕比你还要恨我,断不可能会亲自追往西面的。”

范裕盯视着她,狠狠道:“你既是进了这舒州城,我等便决不会再放你走。不如你就在这城中等着,听那西面的消息如何罢!”

正文章一五百我心依旧(上)

孟廷辉入城不到两个时辰,岳临夕便又快马驰回了城外大平军营。

是时诸将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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