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只盼婵媛坊里的姑娘能在澜翎一举成名,得遇良人,脱离苦海。让我良心可安。叹了一叹,然至辟作练舞的静室,那位原北地第一鸨母的奉承功夫,果是炉火纯青,迎面便是一番夸赞:“这身别致的衣裳也只有小姐穿来清丽脱俗,好似谪凡的仙女娘娘。”
即便一脸唏嘘,打量我素面朝天的脸,不胜惋惜。知她下意识犯了职业病,一扫沉郁,释怀莞尔。就算她出重金聘我去挂头牌,还没走马上任,满芳楼许便让不念旧情的登徒子给夷平了。怎生不能被白花花的银子冲昏了头脑,免得悦竹姑娘流离失所,想起那位和女州牧俨然恩爱情深的奇女子,问春妈妈:“悦姑娘还是不愿到咱们歌舞坊来?”
艳丽面庞精明立敛,春妈妈颌首,似笑非笑:“那丫头让奴家给小姐带句话,说是承了您的好意,她将来的打算是接奴家的担子,做满芳楼的悦妈妈,这坊主之位让我们另请高明。”
寻常女子若非迫不得已,断不会以卖笑为生。这悦竹却是反其道而行,公然觊觎鸨母的位置,难怪面前这位现任满芳楼老板娘的笑容很是诡凝。
“春妈妈莫恼。人各有志,只是悦姑娘的理想很……特别。”
看春妈妈的脸色愈发青晦,我出言规劝,“听云霄说,春妈妈对悦姑娘视若己出。想来悦姑娘是知恩图报,往后接手满芳楼,也是为了将来春妈妈没有后顾之忧地享清福。”
虽说清灵逸柔的悦竹现是满芳楼的头牌,慕不计其数。可但凡不入姑娘法眼的纨绔子弟,即便是客氏的大公子,也在春妈妈面前碰个软钉子,至今未能入半步,想来春妈妈对这位花魁确是另眼相待。果不其然,春妈妈蹙眉,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奴家只是恼那丫头没出息。”摇了摇头,微一苦笑,“说来她打小便和别人不同。其他姑娘不是奴家从人手里买的,便是自个儿爹娘手头紧给卖进来的。可这丫头偏生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不过十岁的小丫头,一进门便和奴家抬价钱,害奴家多出了一倍的银子,才把她小姑乃乃给请进了咱们满芳楼。”
回想前尘,春妈妈莞尔,可说起悦竹的身世,即有黯然:“说来这丫头也可怜,原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富家小姐,要不是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欠了人家一p股债,逃了个无影无踪,她娘也不会四处干活,惹了一身的病,没钱看大夫。”
若非走投无路,自不可能心甘情愿往火炕跳。为了给母亲筹钱看病,养活两个尚且年幼的弟妹,当年只有十岁的悦竹来到北地第一青楼,和鸨母叫板谈判,自拟卖身契,从此流落风尘。而见这小女孩标致可人,很有些主见,与众不同,春妈妈便请来最好的师傅用心调教,盼其有朝一日成为满芳楼的当今花魁。亦然不负所望,而今北地的达官显贵无人不知满芳悦大姑娘的名号。这春妈妈亦非惟利是图之人,轻逸叹息,无可奈何:“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自是盼着客似云来,可贪心吃多了,将来总会在别的地方吐出来。这些年奴家在她身上已经榨了太多的银子,只要这丫头中意,哪怕是穷寒书生,奴家也会爽快放人。可许是老天爷看奴家这辈子害了太多的姑娘,便派了这么个怪丫头整治奴家。”
虽是唉声叹气,可眸底轻漾柔波:“照说像咱们这样的出身,能被大老爷娶回去做房妾室,已是莫大的福分。可这丫头偏不领情,说什么在满芳楼里住得舒坦,赎了身反要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放着养尊处优的如夫人不做,非要和奴家相依为命,您说她气人不气人?!”
不知该点头附和,还是摇首慨赞,我惟是一笑,暗自激赏。这位悦竹姑娘确是风尘奇女子,潇洒不羁,即使为一纸卖身契所缚,断不自怨自艾。且心性澹泊通透,深知色衰则爱弛,若膝下无子,晚景更是凄凉。与其庸碌高墙之内,和人争宠,徒惹烦扰。不如孑然一身,大隐于市,笑看浮华烟云。
拾陆章 · 波澜 '二'
“每人有自己的缘法,春妈妈还是莫要强求,让悦姑娘自个儿拿主意。再说……”
我看了看娉婷而立的与落英,淡扬起唇:“就算没了满芳楼老板娘的位子,您不是还有婵媛坊的坊主可做,还怕下半辈子挨冻受饿吗?”
怔了一怔,春妈妈粲笑点头:“小姐说得是。若是那丫头没良心做了白眼狼,奴家还有歌舞坊里的姑娘可指望,现在就盼小姐好生调教,让她们早日在澜翎立稳脚跟。”
我颌首,欣然应允。
其实春妈妈原打算在澜翎辟间妓院,可到底分身乏术,后来者亦未必居上,加之我因是旖如之事深有感触,建议不如开家剧院或歌舞坊,剧目交与我负责,若能一炮而红,便让这些姑娘卖艺不卖身。简单说了前世妇孺皆知的几个名著故事,女州牧听了很是着迷,和春妈妈打了商量,先开一间歌舞坊投石问路。许是看在州牧大人的面上,春妈妈爽快应下这不情之请,我既是始作俑者,更须费番心思在其中。只是像《天鹅湖》、《胡桃夹子》这样的经典舞剧原有耳熟能详的名著依托,若无一年半载,坊里的姑娘也难以驾轻就熟足尖舞蹈,不如另辟蹊径,先行请人改编排演我前世熟知的经典名著,若有可能,亦可尝试推广念白的话剧……
望了眼这几日得闲便会替我整理名著故事的小妮子。排演一出戏剧并非朝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