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问,“姑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了?不敢进宫了?”
汀姑姑镇定地福了个身,看着他道,“世子不用激奴婢。平白无故的,一盆脏水泼到我们公主头上,奴婢比世子更想要个明白呢。进宫,是迟早要进的。只是...”她看着窦宪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说,“如今事情才发出来,就去见陛下,奴婢只怕反而要打草惊蛇。”
窦宪沉吟了一下,心下泛起赞同。但面上还是冷冷的,说,“打草惊蛇?汀姑姑说的好肯定。只是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在拿这句话当借口,拖延我呢?”
涅阳大长公主自觉受到了冒犯,沉下脸色想开口。但汀姑姑拉住了她,镇定自若地继续回答窦宪,“既然话讲到了这里,那咱们也不妨摊开了明说。世子,梁家和窦家,的确,有过些许不愉快,但那都只是女人之间的纠纷罢了,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矛盾,这一点您说是么?何况您和奴婢都心里清楚,陛下宠爱宋贵人,宫里又有产女的申贵人。一旦皇后出事,无疑她们俩会上位。那是梁家和窦家都不愿见的。所以我们梁家,没有伤害皇后的理由,两家彼此之间大可互相信任。”
窦宪听的面色稍缓,但并没有说话。
汀姑姑却看出他意动,道,“此一也。二,我们公主一向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赦公子也是。如果此事真与他们有关,以世子这样的聪慧,当早早就看出了不对吧。所以世子现在心里应该也明白,是有人要借着这件事,既打击窦家,又整垮梁家。”
窦宪不意她一届婢女,看事看人这样明白,面上露出些不自在的神情。
索性汀姑姑没有揪着不妨,很快就说,“世子娴通兵法,想来也听过这一句吧?——急而倾力伐,不如坐而待其乱。世子是聪明人,接下来的话,不必奴婢多说了。”
窦宪听后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么,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我只等三天。”
汀姑姑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世子此刻正处谣言浪尖。说句不好听的,正当好对付的时候。兴许对方现下就忍不住了——三天太多了。”
窦宪将信将疑的,“哦?那我希望,能尽早听到你所说的对方‘自乱阵脚’吧。”
汀姑姑以浸淫宫廷三十年的沉稳向他行礼,“恭送世子。”
“窦宪此人跋扈善专,陛下只看他如今对您的应答,便可觉出一二。何况如今又有雉鸟集于窦府的异象。陛下,这可是历代反贼皆具的怪异之兆啊!”年过七旬的鲍昱,一席话说的声若洪钟、胡须抖动。
上首的刘炟听的皱紧了眉,“......话虽这样说,可窦伯度是年轻一辈里最具将才的,这几年皇室屡遭叛乱,全靠他得以全生。便是父皇生前,也很是欣赏他。”
鲍昱毫不犹豫地说,“可陛下是帝王,应该明白一句话——人主当治强臣。臣强必死,即便他心中不曾怀有妄念。”
刘炟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可他与皇后是兄妹,牵一发而动全身......”
鲍昱轻描淡写地说,“若陛下对皇后有情,不将此事波及她便是。若陛下只是担心制衡......陛下且仔细想一想,为何先帝要在皇后嫁进宫前,先替陛下聘申贵人?”
刘炟听的沉默,许久不曾有言语。最终他闭上了眼,道,“朕再想想,叔祖父先回去吧。”
鲍昱没有纠缠,利索地说是后便行礼离开了福宁宫。
眼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小黄门郭宁看了崇行一眼,悄声道,“师傅。”
崇行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去奉了一盏茶来,搁在刘炟身边。又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按摩着两侧的太阳穴。
刘炟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由他作为。
崇行见他的身体渐渐放松,手上的力气更加舒缓了,一边轻声探问,“陛下听了鲍大人的话,似乎很为难呢。”
刘炟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他道,“我想听你说说意见。”
崇行忙说,“奴才不敢!”
刘炟道,“无妨。你是伺候我经年的人,有什么想说的,但可一吐为快。”
崇行答应着是,慢慢道,“奴才倒是觉得鲍大人的话很有理呢。终究他是三朝老臣,看人看事,都是独一份的透彻。”
刘炟不置可否,“有理?怎么个有理法呢?”
崇行这次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奴才以为——乱世用能,平则...去患。”
刘炟的脊背下意识的微一收缩,但很快他就恢复了一惯的温和镇定,眼睛也不睁地点头,“你们说的话,朕会好好想一想的。”
崇行面露喜色,答应了一声是,手上也加大了劲。
刘炟大约是被他按摩的痛了,皱着眉睁开了眼,脱离了椅背。
崇行忙告饶着。索性刘炟没有多计较,说,“正好朕也要看奏折了。你去替朕端一碗雪梨汤来吧。”
崇行在心中松了口气,带着郭宁出门去了。
刘炟看着他的背影,终于面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
一直在殿门处伺候着茶炉的蔡伦,见状忙过来,探问,“陛下要茶水么?”
刘炟心里正烦躁着,听闻这样的话,语气不由自主地有些冲,“没听见朕方才说,让崇行出去端雪梨汤么?还要喝什么茶水?”
蔡伦嗫嚅着告着罪,“奴才年轻小,不懂事,请陛下别怪罪。——奴才会跟着崇行师傅好好学的。”
刘炟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他又比你大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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