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打过去:“一群贱婢,哭什么哭!不准哭,更不准肿着眼睛给人看!”老太君打得毫不留情,拐杖抽打了还不够,又往几个哭啼最凶的姬妾身上戳去:“一群贱婢,真是丢尽了我儿的脸!气煞老生!”
“老太君莫气。”很快有很多能够站着而不是跪着的人劝老太君消气,语气同往日徐卷霜在王家,听见众人劝慰王老太太的语气一模一样。
此刻连裴峨这般的花花公子也变成了贤儿孝孙,不住地劝道:“祖母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这么多人劝慰,老太君自己也打累了,气还是喘吁,怒却依旧难消。她犹忍不住数落左边那班姬妾:“我裴家来往无白丁,若是让诸位来访的贵客……瞧见我儿同你们有情,岂不笑话!”
徐卷霜低头跪着,目光只望地上的青石板,但她心中却将老太君的话字字默听进去:裴含章死了,他的姬妾不得哭。若显露出他同姬妾有情,便是丢脸了。
没情你这耆耈老人耽误这么多姑娘一生做什么……
徐卷霜想着,忍不住就轻笑了一声。
一出声她心一紧,头不抬,用眼角余光忙向旁边三名裴峨的妾室望去:三位妾室神色如常。
还好,还好,徐卷霜发声甚轻,离她最近的三人均未听到她对裴老太君和裴含章的嘲讽。
更何况她是低头跪着的,此刻院子里的其她人更不可能注意她。
徐卷霜心中刚吁一口气,就听见裴峨的声音唤了一声:“子文兄!”
徐卷霜将自己望着青石板的目光前移一寸,瞧见一对革靴。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啦,我回来啦!群么么!
8第七回
这对革靴用料上成,做工精密,却靴面质朴无绣,靴头沾满尘埃,仿若靴子的主人已涉千山万水,匆匆只为归家。
徐卷霜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看见靴头上的灰,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拭。
她的手刚从袖子里探出来,突然清醒过来:裴峨唤访客“子文”呢,他是高文。
徐卷霜暗自吞咽一口,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
徐卷霜又听见,刚才还威仪无比,说一不二的裴老太君,转瞬就放低的语气:“国公爷,您怎地亲自登临寒舍,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快,快请进!真是难为您亲自跑一趟……”老太君说了很多,似乎话停不下来,但徐卷霜细听后归纳,发现一言即可概括:变着词句讨好。
世态炎凉,有时真表现得太过露*骨。
老太君话语内容空洞,徐卷霜没有再听下去。
她倒是想听听高文会回应些什么。
结果高文什么也没说。
他一字不发。
莫说“忽闻老将军噩耗,理当来上这一柱香”之类的客套话,就是个嗯字,他也不肯发出来。
看来这高小国公,管你讨好还是顶撞,他都一样回以踞傲。
老太君被驳了面子,裴家灵堂门口忽然就冷场了。好一会儿没人出声,寂寂好似山林,凉风灌木。
徐卷霜能够想象出裴家站着的那群人正面面相觑。
最后,徐卷霜瞧见眼前的革靴动了动,抬起三寸,跨入门槛,裴家众人又启声活跃起来。
徐卷霜以为高文会在灵堂内待很久,结果他一刻钟不到就出来了。
因为始料未及,徐卷霜来不及垂头,瞟见了高文的全身:今日的他穿了一身银色锦袍,身上一饰也无,独腰间悬有一把宝剑。
高文显然也望见了徐卷霜,将目光投射过来,径自直视她。
徐卷霜却不愿同高文对视,毫不犹豫垂头避开——人面对自己厌恨的仇人,最痛快的方式是顶上去,以力博力,以牙还牙。但薄玉无法同玄铁对抗,徐卷霜自知无力找高文报仇,那么……避开他,眼不见心不烦总是可以的吧。
徐卷霜低下头去,再不抬首,高文的革靴从她眼前步过,不知怎地,突然发出“哐当”一声。
她本能地稍抬眼皮,见是高文的配剑摆了下,撞向他自己的腰间。
徐卷霜垂眸,继续不做理会。
高文离开了裴家大院许久,徐卷霜莫名想起来:他今日腰间配剑,好像是那日莲华寺后山配的同一把。
剑不离身。
徐卷霜同诸姬妾在院子里跪到申酉之间,月上梢头,裴老太君忽自灵堂内放出话来:说耳畔老是幻觉院子里有姬妾在哭泣,听着心烦,叫她们都散了。
姬妾等同货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卷霜得了指令,随众欲站起来。她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大腿均已全麻了,根本使不上劲。徐卷霜不得不将手在地上撑了撑,方能够艰难起身。
“哟,新来的妹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好生娇贵。没有侍儿扶,自己都起不来呀!还是前面两团太大了撑不住,以一人之力向来都起不来?”有奚落之声飘进徐卷霜耳中。这声音很熟悉,刚刚听过,就是前不久挑她话的那位裴峨妾室。
“你少说两句吧。”这句话声音也很熟悉,还是之前制止劝和的另外一名裴峨的妾。
徐卷霜离开前看了这名妾室一眼,正好迎着她和煦对望。
这妾室竟笑着朝徐卷霜点了点头。
徐卷霜想了下,礼貌地回以颔首。继而,她转身离开院子。
徐卷霜到门外,第一件事就是扶起跪着等她的琵琶。
“跪长了时间起来腿会有些麻,你小心点。”徐卷霜提醒琵琶。
琵琶却不在意这些,主仆回玉姿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