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带着她一起去狱中探望父亲,父亲还是在那里笑,笑容苦涩,眼睛却期盼地看着余祎,余祎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那几个月她从来不哭,也很少开口,耳边成天都有嘈杂的声音,闭上眼睛就是眩晕感,她觉得自己病得不清。
等到那一天,就是乐平安被执行死刑前的最后一次家属会面,乐平安问她:“一一,这几年为什么生爸爸的气?连话都不跟爸爸说?”
余祎沉默了很久,才很轻很轻的回答:“高二上学期,我发现你有外遇,还有私生子,你给他们汇过一笔巨款。”她从那时起密切留意乐平安的动向,甚至跟踪他到茶室,看着他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同进同出,她在茶室外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淋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雨,就是这个女人,让她的父亲在那阵子鬼鬼祟祟,也就是这个女人,让她再也不愿同父亲多说一句话。
乐平安愣怔许久,最后再开口,声音已经沙哑,有些发颤,他笑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一,你应该早点说出来。”
后来余祎就像现在这样,她在乐平安的面前流泪,从起初的无声落泪,到最后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愿意离开乐平安,大吼大叫,喊他“爸爸”,她从来没有疯成那样,像是要将四年的“爸爸”在那一天统统喊完,她指着狱警边哭边骂,她不管乐平安犯了多大的罪,她只要她的爸爸能够回来,她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后悔的想要立刻死去,她要陪她的父亲一起死!
等她再次清醒,她已经站在了乐平安的葬礼上,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终于渐渐变得清晰,原来是有人在喊:一一,你乖一点,爸爸下次再来看你。
宠溺又慈祥,她想听一辈子。
余祎哭得浑身发抖,身边的胸膛很温暖,比父亲的宽阔,比父亲的坚硬,她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浪费了四年的时光,为何每次都给父亲冷脸,为何对他的宠溺视若无睹。
她又想起来了,这全是因为她的幼稚,她的自以为是,她以为父亲对不起母亲,她以为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以为自己很伟大,独自承受这些痛楚,成全父亲在母亲面前的“虚伪”,她让她的父亲失落了四年,而这四年,父亲全然不知缘由,仍旧宠她爱她,将她视若珍宝,逢人便夸:“我家一一又拿了奖!”却没有把奖杯拿来同他分享!
魏宗韬抱紧她,突然感觉心中异样,这种异样随着余祎的哭声渐渐放大,她怎能哭得如此悲恸,他用力搂紧余祎,低声哄道:“别哭,别哭。”
余祎闷在他的怀中,眼泪开了闸,就再也收不回,父亲受刑而死,母亲随之病逝,乐家却还在,光鲜亮丽,她最后一次动用乐家的权利,就是改母姓再转学,消除自己乐家人的痕迹,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谁都找不到她,她一个人到处游荡,从北半球到南半球,站在空旷草原,立于无垠沙漠,她找不到一个家,没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对她说“一一,你乖一点”,没人知道她姓乐,她做“余祎”做的很开心,可是今天有人叫她“乐小姐”,从踏出这栋别墅开始,直到饭后归来,整整叫了她七遍,提醒她姓乐,提醒她——
“我爸爸,是被乐家人揭发的……”
她的爷爷,她的大伯小叔,他们要大义灭亲,他们搜集证据,将乐平安送上刑场,最后他们还主持葬礼,送自己的至亲之人最后一程。
乐家人如此刚正不阿,百姓媒体连声叫好!
魏宗韬记得那一天,他坐在车中看到新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暴雨中那个慵懒漂亮的小女孩,便叫泉叔在经过乐平安的灵堂时停一停车。
他让泉叔进去送点帛金聊表心意,独自坐在车中等他出来,同样是这辆车,车窗贴着玻璃膜,他看见余祎站在车旁,身边是一位老人家和一个中年男子。
余祎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色,如同她身上裙子的黑色,她的声音冷漠冰凉,听不出任何情绪:“违法乱纪,罪有应得,谁都可以检举他,只有最亲的人不可以。”
老人胳膊发颤,想要去拉她,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自此以后,她孤身上路。
余祎哭得喘不过气,喉咙里已经很难发声,眼泪永远不会被阳光晒得干涸,窗外夕阳已经渐渐隐于黑夜,她无处躲藏,只能埋在这具胸膛里肆意发泄和忏悔,她的名字叫做珍贵美好,她的小名叫做独一无二,她是父母最爱的珍宝。
余祎渐渐昏沉,脸颊上的水珠沁进了魏宗韬的衣服里,魏宗韬像是在抱小孩,缓缓拍着她的背,偶尔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见她已经哭不出来,似乎将要睡去,他才低声道:“一一……”
余祎身体微僵,双目紧阖,过了一会儿,才在他舒缓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
夜幕拉起,月光洒进漆黑的卧室,如梦如幻,光影似在谱写时间的乐章,回忆就在光束落下的笔尖之中轻轻摇摆,带人踏上欢笑泪水、不甘和渴望的往昔。
魏宗韬一直抱她在怀,见到月色渐浓,他问:“饿不饿?”
余祎摇了摇头,摇不动,她还靠在魏宗韬的胸膛上。
魏宗韬拿着一张纸巾,最后一次替她擦了一下鼻子,低笑道:“我以为你从来都不懂得哭,真像小孩,应该让阿公看看,他赞口不绝的小女孩不是岩石做的,是洞里萨湖做的。”
余祎不再吃惊,她仰起头问:“你认识阿公?”
阿公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