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林测的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大铁锤狠狠击打一下,整个心都揪绞一起。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冷汗渗出额头,脸色骤然苍白。
林测吸了口气,刚要说话。蓦地又是一阵剧痛,这下再也挺不住,软软坐倒椅上,倚在桌旁不住喘息。
林见秋直起身,整了整衣衫,慢慢后退。直到距离林测五尺开外,缓缓跪倒。
林测眼前金星乱冒,半晌方稳住心神。侧头见林见秋跪在地上,面容平静,心下陡然明了,又惊又怒。他毕竟是皇帝,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越是遇到危机时刻,越是冷静自持。当下慢慢坐直身体,沉着脸,心里暗自盘算,却不出声。
林见秋低头看地,也不说话。殿里静得仿佛荒野一般,帝王的威慑力从四面八方隐隐压来,饶是林见秋早有计量,也不禁心下惴惴。
过了良久,林测冷冷地道:“你给朕下毒?”林见秋道:“不是毒,是蛊。对身体无害,也无任何妨碍。但是,”他头垂得更低,道,“皇兄不能接近见秋五尺之内,否则痛入骨髓,半柱香之后,必定蛊发身亡。”
林测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见林见秋神情笃定,便知他所言非虚。他是极聪明的人,立时想到林见秋的手伤,道:“你的手是自己弄的?”
林见秋道:“正是,这是下蛊的最后一步。”林测恨道:“原来你早有预谋。”林见秋道:“不错,从臣弟随欧得海回来,便已预料到会有今天。”
林测目光登时变得凶狠,阴沉沉地道:“早听闻安王计谋过人,心机百变。今日终于有缘得见。真不愧为朕之爱弟,国家栋梁!”
他语含讥讽,字字诛心。若是在以前,林见秋必定想方设法周旋脱困。但此时他诸事已了,万念俱灰,竟是一心求死。索性将真相和盘托出:
“半个月前,欧得海到北楚寻到臣弟,说皇兄病重,臣弟已有三分不信。便将母妃所赐玉佩戴在身上。快马加鞭半个月,赶在母妃祭日前三天奔了回来。皇上在寝宫本已大怒,臣弟故意说谎,拖延时间。待皇上心情缓和,看到母妃玉佩,想起母妃祭日,果然不再为难臣弟。于是……”
“于是你就趁这三天下了蛊。”林测打断林见秋的话。林见秋平静地道:“不错。这蛊极难种,必须得三天方成。”林测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白衣身影,在夜色之中,半隐半现,如同幽灵。林测双手握拳,用尽全身力气,才使身子不至于愤怒得发抖,幽幽地问了一句:“这蛊叫什么?”
林见秋抬起头,对着烛光,清晰地看见林测眼中的怒火,似乎随时都要狂喷而出,将自己烧成灰烬。心中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是这个男人养大的,最后还是要死在他手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亮地回响在昏暗的殿阁里:“回禀皇兄,这蛊叫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眼前这人就在五尺之外,却不能再靠近一步,果然是咫尺天涯。
林测突然爆发一阵狂笑,“霍”地起身,指着林见秋道:“好,好。好个咫尺天涯,好个安王林湛!”
34 刑讯
林测紧紧地盯着跪在身前的这个少年,三日前在寝宫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林见秋如何泪水涟涟,如何情真意切,如何以退为进,如何信誓旦旦,如何欲迎还拒,原来那都是在作戏,没有一句出乎真心。
是不是这许多年的乖巧柔顺都是假装?是不是所有的崇敬遵从都是欺骗?往日的笑语解怀,奉迎承欢象是一场梦,迷幻得不真实。林测突然发觉这个几乎日日随侍身边的人,竟然陌生得可怕。他是自己最宠爱的幼弟,在自己的心目中,甚至连两个儿子都比不上他。可是,他是怎么报答自己的?二十年的心血,二十年的栽培,就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
林测越想越怒,猛然大声喝道:“来人!来人!”门外的张恩不知发生什么事,听皇上语气不对,慌忙推开房门,带着太监们走了进来。
皇帝和九亲王,一个站一个跪,脸色都不好看。张恩何等灵透,眼珠一转就猜出个大概,定是九亲王违抗圣恩,不肯迎幸。太监宫女们见皇帝发怒,尽皆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出。殿阁里一片死寂,只见桌上一盏红烛在纱罩中摇曳,晃得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鬼魅一般。
半晌,方听见林测阴沉沉地道:“张恩,去叫宗人府的掌刑太监来。”声音冷得如同冰彻,冻得满屋子人直打哆嗦。
张恩领旨,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监,急匆匆地奔了来,气喘吁吁地道:“奴才王得富叩见皇上。”
林测看着林见秋,瞬也不瞬,一字一顿地道:“九亲王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阴谋毒害皇亲国戚。着你在此刑讯,逼问解药。”他知道,若是说出林见秋对自己下蛊,失面子是小事,要是被有心人借故造谣,说皇帝被下毒,朝不保夕,朝廷定会一片混乱。因此只含糊说是皇亲国戚。
王得富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跪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林见秋,又扫视一圈富丽堂皇、温馨雅致的层染阁,颞颥道:“这,这里……”林测咬牙狞笑道:“就是这里。朕费尽心思布置的殿阁岂能荒废?去拿刑具来,朕在这里看着。”
王得富见皇帝气得面孔扭曲,知道今天这九亲王是完了。他执掌宗人府刑罚三十多年,见多了凤子龙孙因一言而获罪,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