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尽力忽略那种奇怪的感觉,纵身跃起行至宋离身边才稍稍安心。
宋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嗯?”
“平日不是在后面跟着?”
“……今天就想跟你一起了,成不?”
宋离转过脸没再说话。
·
三个人很快便到了龙王庙,他们隐在树后,遥遥的看着谢尧口中的“算命老人”。
老,的确是很老了。
脊背都佝偻下来,头发胡须白花花的一片,拿着卦的手也颤颤巍巍的握不稳。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整个身子都要没入黄土的老人,怎么都不像是能入空山寺如无人之境的高人。
“就是他?”不悔狐疑道:“他那手连纸都拿不起来了吧。”
“就算不是他盗的东西,那谣言也是自他而起。”苏情道:“上去问问先。”
“嗯。”
不悔率先从树后走了出去,越走近越发现,那算命的估摸是老的神智都不大清醒了,嘴里振振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一张老态龙钟的脸上,突兀的亘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
不悔在老人身前停下,刚要开口:“这位老人家,您……”
“你……”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
“?”不悔不明就里的指了指自己:“我?”
老人举起自己颤抖的不像样的手指,却是跃过不悔指向他身后。
厚重沙哑的声音像是被黄沙吹过千百遍,拉锯般撕扯着人心:“天煞孤星……”
不悔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筋猛地炸开了,像是点燃了一捆干草似的,立刻将他的心肝脾肺烧的疼痛难当。
他当即就挺起身,狠厉的喝了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
几乎是同时的,苏情明显夹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哼。”老人鼻孔出气,花白的胡子被他吃的往两边一撇:“本就是个大煞之命,还不让说了?”
不悔利落的拔剑而起,削铁如泥的银色长剑正抵在老人脖子上。
“你再乱说一句试试?”
“我偏说怎么了?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凡是靠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你!”老人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不悔:“再同他如此亲近,用不了三年五载,阎王爷就要来给你收尸!”
“你!”
勃然的怒意顺着血脉席卷全身,不悔给他气的手都抖了,当即就要一剑划拉过去,把人给了结了。
冰冷的手扼住了不悔的手腕,生生把他即将出手的长剑给压了回去。
不悔被那双手寒的一个激灵,一身滔天的怒火偃旗息鼓般的灭了下去。
他急忙看向宋离。
从前他不知道这段过往便罢了,如今知晓了,恨不得把人放在心尖上疼,叫那些没头没脑的命格之言都去见鬼。
可他害怕,他怕宋离听着这诛心之字心生悲切。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这如诅咒的一句话,死死的将宋离框在了十岁那年。
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一抹寂灭的魂魄。
但宋离明显是毫不在意的,任不悔如何急切的在那张脸上搜寻,他都找不到哪怕一点点破碎的痕迹。
这张脸,这个人,无懈可击到天衣无缝的境界。
仅仅一个晚上,从摊开伤口的痛苦,到难以言喻的悲伤,再到如今的若无其事。
宋离重新带起了他刀枪不入的面具,哪怕面具底下的人早已千疮百孔。
若非亲眼所见,不悔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可正是因为亲眼所见,对宋离的疼惜立竿见影的攀至顶峰。
“师尊,”不悔通红的一双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让我杀了他。”
宋离扯着不悔的手,把他的剑收进剑鞘里:“都多大了,还这么意气用事。”
“他诋毁你!”
“我不在意。”
宋离的话,淡的不能再淡。
不在意,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将他所有的苦楚尽数埋葬。
埋进尘封的心里,在看不到头的黑暗中,沉进暗流涌动的汪洋大海里。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了下去。
“可是我在意。”不悔说,喉头抖的厉害,让他的声音都沙哑起来。可他的眼睛却执拗的一如当年。
不悔从未变过,他依旧是那个倔强不服输的少年,骨子里带来的东西,不会随着年岁的成长而改变,只会根深蒂固。
宋离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理智尚存的苏情出声打破了僵局:“先问正事。”
不悔沉着脸偏开头,抱着剑站到一边。
宋离沉默的看着他,终是将目光转回到老人身上。
“江湖上谣传丢失的各派宝贝,是为有心之人盗去炼成金丹。这话,是你说的?”苏情冷冷道。
老人捏了捏手里的卦,坦荡承认:“是。”
“为何传出这等妖言惑众之语?”
“嗤,”老人嗤笑一声:“我所言之事,字字为真,句句属实。”
“哦?”苏情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莫要告诉我是算卦算出来的。”
“自然不是。”老人摇了摇头:“卦象只能判命格、断吉凶,这等隐秘诡谲之事,如何能测得?”
“所以你是从哪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