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灯用指尖挑了一点凑在斐诺墨绿色的瞳孔前,
“瞧,磨成这个样子便行了。”
斐诺仔细瞧了瞧,粉末细腻晶莹,同珍珠粉颇有几分相似,倘若不说,还真想不出来竟是用常人吃的粮食磨的。
斐诺又挑了一点入口,却是极细极腻,顺滑不已。
眼见斐诺露出些惊叹神色,季灯便笑道,
“磨好以后就算好了,装了匣子就能卖。用的时候只要拿一点水和了,敷在面上、手上、身上都可以,过一会儿再洗掉就是。倘若用的时日久了,不但肤色变白肤质变细,还因着晒米之时加进去的香粉而体有余香。我这次加了丁香,下次用别的香粉就是另外的味道。这方子就是宫里的娘娘也在用,届时放到铺子里,肯定有大把的姑娘小哥儿来买。”
说着,季灯就仿佛瞧见了香铺客似云来,自己荷包鼓鼓的场景,面上显出个笑来。
斐诺瞧见,露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隔天便买回来许多木料,木片、木棍、木条一应俱全。于是兴致勃勃的寻了忙着磨粉的季灯道,
“我这次换木头做个小盒,给你好好瞧瞧我的手艺。”
季灯正好也想了容器的事儿,也不是没想过再托斐诺帮忙。只是这年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香粉想卖个好价钱,也非得有个好容器不行。而外头铺子里的上等香粉,莫不是用了瓷盒装的,木的竹的都鲜有用处。
季灯本想着咬咬牙买个精致些的瓷瓶,走厚利少销的路子,等着银钱充裕了再做得多些。可瞧见斐诺已经坐在那儿拿着刻刀忙活开,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也是他自己着了相。本就没有多少余钱,还想着学大铺子阔绰,最后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的好。
何况,斐诺之前编的竹匣子又小巧又可爱,来买的多少大姑娘小哥儿都是一眼看上匣子,哪怕用完了也舍不得扔。就连徐先生也问过季灯从哪儿寻的匣子,只是因着斐诺不愿给外人做,季灯便没有讲。
但这些都足以看出斐诺的手艺有多好,说不得,能比瓷瓶瓷盒更引得人来买。
却是又劳烦斐诺了。
季灯暗叹一声。
只是这木料不像竹篾,没个经验的人是无处下手的。季灯这次一点儿忙都帮不上,颇有些羞愧,反倒是斐诺反过来安慰他,
“只磨那粉便是个极耗功夫的活儿了,做完了还往往腰酸背痛,最可恶的就是累上半天才只得那一点儿。我虽然口口声声帮你,却是没什么作用。这不过刻个盒子,哪儿就累的要你来跟着忙了。你既不嫌弃我,我怎会嫌弃你。”
说完,斐诺便将手上将将完工的木盒放在季灯手上,
“瞧瞧,满意么?”
季灯闻言却是皱了眉,这怎么能一样,斐诺本不必这般操劳的。但看着斐诺发亮的绿眸,到底没将这话说出口,低头打量起了手心鸡子大小的木盒。
“怎么样?”
墨绿色的瞳孔中写满期待,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意、随口问一句的模样。
季灯仔细端详琢磨一番,对别开眼却忍不住偷偷瞄过来的斐诺展颜一笑,
“好极了!”
磨粟米是个苦差事,往往磨上一个时辰也不过才能得鸡子大的一点儿。哪怕季灯早就想到,只买了三斤回来,也足足磨了一个月,还是有斐诺帮着先用碾磨磨成粗粉的帮忙。
眼见着就剩最后一点儿,季灯想着加把劲,今日做完了明日便能抽开手做别的事了。
说是最后一点儿,实则也还有大半碗等着季灯一点一点磨细,少说也得再两三个时辰。眼见季灯抻了抻腰又要再干,斐诺连忙给季小妹使了眼色,两人连推带哄的把季灯推回了屋子。
“就那么点儿了,我今个儿晚上肯定都给你磨出来,你且放心的睡去罢。”
斐诺信誓旦旦。
季灯这才真的放不下心来,就斐诺那点书生力气,真要磨完那碗只怕今天晚上就没得睡了。
斐诺面皮微微抽搐,却只当是没瞧见季灯欲言又止的怀疑,信手一展便把兄妹俩关回了屋里。
季小妹还小,不敢独自睡一个屋,素来都是和季灯一起睡的,因此倒也不用再往里送被褥。
“快睡罢,这几日都累了,瞧瞧你眼底下的黑青,没精打采的穿衣裳都不好看了。”
闻言,季灯要去推门的手便是一顿,回过神来却是忍不住自嘲一笑。
哪怕晓得斐诺不拿自己当夫郎,却原来还是在意自己在他眼里的模样。
季灯这点儿晃神的功夫,斐诺早就又坐回到桌边。先是装模作样的老老实实用石杵磨了半天,等到月上梢头,屋中人呼吸平稳了,斐诺便一把丢掉石杵,站起身来。
迎风而立,衣袍无风自动,斐诺面上无悲无喜,以指作杖,闭目抬手在空中飞速的划了起来,与此同时,繁复晦涩又陌生的咒语从口中吐出,言语有如字符在夜色中斑驳闪烁,聚集在指尖随势而布,最终,金纹为底,墨绿符文印上,繁古气息扑面而来,一张玄奥法阵便逐渐成型。
墨绿色的眼蓦然睁开,斐诺划指遥遥一点,星光木色便逸出荧荧光点,如风涌入法阵,随即苍绿光芒大盛,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