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一阵沉默,梦呓般地低语:我若嫁给你,自然就不会再嫁给他,你肯答应我么?

花满楼听出她心底的挣扎,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许诺,或许真会改变这可怜女子一生的悲剧。

他正苦于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不伤害这女子,王怜花却冷冷道:他就算一时悲天悯人,答应了你,岂非也是无趣得很?

花满楼暗呼不妙,待要说什么,白飞飞已惨然一叹,一字字道:不错,悲天悯人他在羊城重金买下我,昨晚又出手救我他对我的温柔这些,不过都是悲天悯人罢了

忽然,她的语声变了,变得不再温柔,也不再凄楚,变得平静而冷漠,就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声音:那么,我就请悲天悯人的花公子看看,快活王是如何娶他的女儿,他的儿子又是如何被他的女儿杀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到做面茶用乌茶。甘肃油面茶常会选用茯砖茶,属黑茶。黑茶在明代曾被叫做乌茶。

原著中,王怜花在秘洞中闻出的是北京王芳斋名闻遐迩的百花香粉,这里把它换成了吴恭顺家的香饼。

恭顺伯吴允诚是明初归顺的蒙古人,其子克忠袭爵,洪熙朝进封恭顺侯。此公侯之家秘制的香品在明代大大有名,且最适合女子用。《庚子销夏记》称:每饼以微火蒸之,斋中可香月余,侯亦自珍惜,贵家得之,每以金丝笼罩为闺阁妆饰。当神庙盛时,京师三绝,谓吴恭顺家香,魏戚畹家酒,李戚畹家园也。文震亨曰:黄黑香饼,恭顺侯家所造,大如钱者妙甚。然非幽斋所宜,宜以置闺阁。周嘉胄曰:撒苾兰出夷方,如广东兰子香,味清淑,和香最胜,吴恭顺寿字香饼,惟增此品,遂为诸香之冠。

☆、金蚕毒蜂

王怜花放声大笑:你想杀我么?你有这个本事?他笑着,脚步开始移动向白飞飞声音传来的地方。

白飞飞立刻发觉了,说道:在这人间地狱,你最好莫要妄动,否则只有死得快些。

王怜花不以为然地笑道:这奇香扑鼻的所在,原来并非幽灵宫主的闺阁,而是人间地狱。

正说着,那迷人的香气竟已变了,变成一种混合着血腥与腐尸的味道,令人嗅得又要呕吐,又要发抖。

白飞飞的语声也变了,变得飘忽,尖锐,阴森,短促,不再似人类的语声:对,人间地狱。你们若能瞧得见,你们就会发觉,你们现在站着的这一块地,那光滑晶莹的地面,就像是玉一样。但你们可知道这块地是什么做的?

她的笑声有如冬夜寒山中的狼啼,那鬼哭般的狼啼,足以令任何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冷汗淋漓。她接着道:你们永远想不到的,这块地,是用人的骨头拼起来的。一块块的人骨头,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头盖骨,肩胛骨,胸肋骨,也有手骨,腿骨,甚至有脸骨

王怜花哦了一声,似乎要好好体会下在人骨上走动的感觉。

白飞飞冷冷叱道:站住,莫要动,一动也莫要动。你可知道你前面是什么?那是个池塘,血的池塘,飘浮在这池塘里的只是人心、人肝、人肺,也许还有些刚挖出来的眼睛,刚切下来的鼻子,刚割下来的舌头。

她尖声诡笑着:你若一不留心跌下去,那滋味可要比你小时候在池塘里游水时的滋味难受多了,你你还想往前面走么?

她的语声千变万化,简直令人弄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纵然明知她说的是假,却又不能不相信她。

王怜花却像是听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大笑不止,笑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小丫头,我教你个乖,以后再扮鬼吓人,千万别这么说了。人的骨头也好,血肉也好,脏器也好,都是良药,像你刚才说到的头盖骨,还专治尸疰、鬼气。

他的声音渐渐邪恶起来,笑得人头皮发麻,如果说白飞飞是幽灵,那他便是幽冥中的魔王。

只听他阴森森说道:我不像你,我杀人,可是有正经用途,不会把不同的人一股脑全肢解了,却只求做地板、池塘来玩。我要取药,不同的药有不同的取法。比如取人骨,就要等雨天把人绑在露野,用雷将他劈死,这样取到的骨头,治肠绞痛是最有效的;若要烧了人取骨灰,则要把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一起烧,这样烧成的灰才最松软,愈疮辟邪再好不过。

他说的虽冷酷残忍,却都是有药理为据,听起来也就比白飞飞方才的信口胡言,更真实可信,也更让人毛骨悚然。

白飞飞被他说得呼吸不知不觉急促起来,就好像他要捉来和死人一起烧成灰的就是自己。

偏他又故意提起她:至于人血嘛,虽可治麻风病,倒也没什么稀罕,做池塘也无所谓。只是,像你这样的童女,我却不舍得直接杀了放血,还是留着你每月采取经血,那可是房中丹药最不可少的原料。

饶是白飞飞并非矜持女子,听了他这淫邪的话,也不禁面上发烫。

他却笑得更加温柔,也更加嚣狂:你那池子里还有什么来着?人心是吧。听说幽灵门的人最擅吃心,但你可知什么样的人心最属上乘?那是男人的心。我若抓了男人,就不会像对你这样的小童女一样爱惜了。我会逼他们像野兽般厮打,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累死,再剖出他们的心脏。若是有人中邪发癫,比如明明是个女娇娃,却偏说自己是幽灵鬼的,便把这样的心脏趁着鲜烫喂她吃下,保证她的神志立刻就会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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