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深入了解这个时代,白栋就越能理解太史公为何要为游侠列传。
这个时代的人就已经明白了斩首行动的重要,而斩首行动中的核心人物‘刺客’轻生死重大义,以一人之命换来战争消弥,这难道不够感人至深?难道不应当被史家树碑立传?
大一统时代的刺客或许会为人不齿,可在这个战争频仍的煌煌乱世,刺客们直接或间接消除了多少战争?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墨家为百家之一,兼爱天下也兼济天下,他们会秘密培养刺客、成为这天下最恐~怖的组织,又岂会是没有原因的?
可就算如此,白栋自出世以来也从未动用过刺客,这一次是例外。
庞涓这种爱兴兵戈的战争狂人不可怕,收服过来就成了,因为他手中没有资本,只能依附于某个国家势力,而项猛则不然,轰然倒塌前的项家就因为财雄势大不怎么受楚国控制,经历过一场货币战争的项猛就更不会顾忌什么了。
虽然败于白栋之手,项猛却在经历过类似分娩的阵痛后真正领会了资本的奥妙,白家与白家的联盟兴风雷于天,他就仿佛大蛇潜伏隐藏野心于地,资本家的气候已成,一旦发动,华夏的经济建设会倒退最少三年,比任何一场战争的危害都要大。
这个人,必须要死。这些日子白家的情报人员往还于各地,白家各地商社联合各国盟友已经做好了雷霆一击的准备;项家秘资建立的商社据点九成都被揪出放在了明面儿上,只等白栋一声令下,华夏最庞大的商业战争就会在瞬间展开。只是这场基于新银币的战争无论最终胜负,都会对华夏经济造成极大危害,甚至可能引起各国之间不必要的仇视和战乱,涉及人命太多了,白栋怎敢忽视?
所以项猛必须死,项家建立在地下的商业王国一旦失去他这个主宰,白栋再动起手来就会容易的多。
禽滑西一定会答应的。从他开始全力投入巴蜀丝绸基地,从他一次次往来波斯,亲手建立起了属于墨家的商路时,他便在不知不觉间与白家同呼吸、共命运。成了白栋商业王朝中的一员,白栋看不顺眼的人,他更加看不顺眼。
“项猛死定了,虽然这人孔武有力、又擅于躲避行藏,却逃不过墨家的耳目。其实哪里还用白子开口。就算你不说话,我也会置此人于死地。”
禽滑西微微一笑:“他如今在灵寿,为了支持木西京,带去了无数银车,如今是中山桓公座上之宾,身旁有三百游侠儿护卫,更有中山国猛士保护,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墨家子弟为割敌酋之首,个个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身取义,现在有了你的霹雳包。敌人越多就杀得越是痛快。”
白栋微微皱眉,战略级装备落在恐~怖分子手中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现在墨家将霹雳包用到得心应手,动不动就说什么舍生取义,其实就是人肉炸~弹,这次袭杀项猛,看来又要用此手段了。
“项猛之事就拜托慎子兄了,不过墨家杀死项猛就好了,不必对中山桓公动手。以刺客杀君侯不是什么好习惯,会引来中山倾国之怒,对华夏不利。”
“现在的华夏还怕这些戎狄之辈麽?中山国不除。总归是个心腹大患啊?”
墨家的兼爱天下,可不包括戎狄之辈,禽滑西杀心大起。
“呵呵,赵国比你更急于消灭中山国。墨家着急什么?”
这场暴雨来得好快,入夜时还只是有零星雨丝飘落,不过盏茶时光,一道道厉闪便划破了天空,豆粒大的雨点打落在盔甲之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赵语在上百名卫士的环护中策马而行。偶而有闪电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却是满脸肃容,肌肉崩得紧紧的,体现出他内心的紧张。
忽然前方传来卫士的喊声:“公子,邯郸已到!”
夜晚又逢大雨,视线不清,人马停下后,赵语眯起眼睛仔细观望,才看到前方黑沉沉的城墙,驻马大喝道:“今夜是那位将军当值,公子赵语来探视父君,请开城门!”
话音刚落,邯郸城亮起无数火把,一名顶盔贯甲的将军从女墙后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城下的军队,微笑道:“原来是公子,公子不在自家封地,为何连夜要入邯郸?”
“听闻父君病重,为人子者,当探视父亲,还请赵虎将军开城!”
“呵呵,公子没有君上之令,擅离封地,依法末将可以弓弩射杀!公子还是请退吧,君上有国医用药,病情已见稳定,公子不必担心。末将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公子见谅。”
赵语暗暗冷笑,这赵虎果然是赵緤的人,赵国法令,国君临危时众公子不奉君命不得入邯郸,可如今父亲虽然病重,却还没有病入膏肓的危险程度,神智尚清,自己身为赵国世子,如何见不得君父?赵緤托口封城未得建成,又得侧夫人宠爱,却偏偏能赖在邯郸不走,这是哪家的道理?
“开城,本世子亲去秦地请来了秦越人秦先生,当代扁鹊同来,就是为了给君父看病,你敢延误大事?”
“扁鹊先生”
赵虎不觉一呆,如果严格按照赵国律法,他拦阻赵语实在有些勉强,如果赵语真带来扁鹊为国君治病,他如此拦阻可就是不忠不义,师出无名。
“秦国定边夫人代我家夫君来看望赵侯,以全故人之情,城上将军可以开城了麽?”
一名立在赵语身旁的小将忽然开口,揭去头盔,露出一头漆黑的长发和芙蓉美面,赵虎看得又是一呆,